齐纨看得透,没当一回事,所谓人情,就是礼尚往来,今日陆氏给了她二百贯,他日还过这二百贯的人情,就是两清,若是再想与她讲什么亲情恩情,那便是可笑了。
陆大娘站得远远的,自陆氏来过之后,她就知道,这辈子别想压五小娘子一头了,还是她男人说得对,再怎么爹不疼娘不亲,那也是正经娘子。
又隔一日,陆氏又派人来送钱,这个却不是公中出的,也不是给齐纨做人情的,而是她自己的私房,送的是净空尼。
来人就是当日跟在陆氏身边的那个亲信管事娘子,唤作郑三娘。这郑三娘一看到净空尼,就跪下磕头,口中道:“大师是活菩萨降世,若非大师神算妙断,我家夫人只怕命也没了,夫人说,活命之恩重于泰山,只是夫人现在出不得门,特命我来给大师磕几个响头。”
说着,竟然还真是又磕了几个响头,十分用力,显见是诚心诚意。
原来,秋氏跟着齐武修到了宝珠阁,挑挑捡捡捧了一小匣子珠宝首饰回来,这年轻的小妾心中得意,难免炫耀,特意将一支长长的镶珍珠镂空海棠花金簪子戴在头上,黄昏时来给陆氏请安。
正好齐武修的其他几个妾室通房都在,莺莺燕燕连婢子加起来,怕不有十几人,都挤在一处瞧热闹,一看那簪子成色好,做工精致,尤其是镶在花蕊上的那颗珠子,又圆又亮,还是极少能见到的绯红珍珠,难免就有眼红的,趁着旁人起哄让秋氏把簪子取下来细看的时候,混在其中偷摸着在秋氏后腰上一推。
秋氏不提防,整个人往前跌去,慌乱中,她挥舞手臂,一只手试图抓住什么,另一只手却死攒着那根簪子没放,簪尖锋利,便如一柄短匕首,随着她的动作,划破了一个通房胸前的衣裳,割伤了一个小妾的胳膊。
女人们被这一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纷纷闪开躲避,秋氏前方一下子就空了,就只剩下坐在软榻上的陆氏,陆氏是懒得理她的轻狂劲儿,正低头抿茶,因此并未及时察觉变故,而侍立在旁边的女婢,却已经吓呆。
结果,秋氏举着簪子一下子往前摔去,正摔在了陆氏的身上,那簪子就这么从陆氏的头顶直插而下。
“啊……”
当时,整个屋里全是女人的尖叫惊呼,秋氏更是吓得两眼翻白,只道自己错手杀人了,整个人立时就软软的从陆氏身上滑下去,晕死过去。
最后,还是陆氏自己先醒过神来,伸手一拔,簪子从就头上拔下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因为,她戴了假髻,大妆时用的假髻,发髻高耸,恰好抵住了整支簪子,哦,也不能说她什么事也没有,她的鼻子还被秋氏的牙齿给撞了一下,破了皮隐约渗了点血。
陆氏回神后,很快就镇住场子,将女人们轰的轰,赶的赶,然后请了大夫来,给自己诊治了一下鼻子,没大碍,就是让秋氏的牙齿给嗑出个牙印,破了点皮,牙印没消前,她是别想见人了。
齐武修闻讯赶回来,听闻事情经过,也是哭笑不得,给陆氏赔了一通不是,又赶着安慰秋氏去了。
等男人一走,陆氏才阴沉了脸,她不信秋氏是自己跌倒,不过当时人太多,又混乱,不好查,只能以意外处置。最后,摸摸头上的假髻,方才心有余悸的长吁一口气。
若不是这顶假髻,今日她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那簪尖锋利得跟匕首似的,一旦被刺扎实了,她实在不敢想像后果。这么一想,净空尼当初对她说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准得不能再准,瞬间,这位大师在陆氏心中的分量,就超过了琼花道人。
能断凶吉,消灾解厄,真正是活菩萨啊,于是,就有了郑三娘上山磕响头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