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朝大海,心中本应春暖花开;迎着阳光,眼中本应燃起希望,可齐飞的心里和眼中却只有师父临终前的容颜,他知道师父走得很不甘心,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而且他很清楚师父的遗憾是什么。
他是一个孤儿,在遇到师父之前,只想着能够有一个家,一块儿田,这便是他最大的愿望,和一直活下去的希望。在遇到师父之后,他放弃了之前的梦想,因为与修行之路相比,那些梦想实在太微不足道,当然,他能够一路坚持下来,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不想让师父失望,四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在得到师父认可和夸奖的时候。
换句话说,他刻苦修行,热爱生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让师父开心,虽然这种想法很无脑,很虚荣,很虚伪,但至少他过得很开心,一直心怀希望。但是,现在师父离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离开了,他瞬间失去了生活的激情,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在这种时候,他寻找到的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完成师父心中的遗憾,唯有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会感觉自己不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海浪不断地冲击着他脚下的礁石,发出激烈澎湃的声音,他突然冲着猛冲过来的巨浪大吼一声,气浪喷涌而出,将数丈高的海浪击溃,化成无数碎片,洒落下去。可是紧接着,第二重海浪跟着奔袭而来,然后是第三重,第四重……一重比一重猛烈。
海边不断响起少年的叫声,有时似狮吼,有时似狼啸,有时似猿啼,有时似龙吟。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跟大海做这样的抗争,是多么地无趣,多么地不自量力。人的力量虽然无穷无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彻底开发出来,达到与天斗,与地斗的境界。
他毅然转身,从这块儿礁石跳到另一块儿礁石,然后继续下去,向着北方,不断闪跃。虎蛟跟在他的后面,收回火翅,跟着他一起跳跃,药灵伏在它的背上,不断发出“嘻嘻——”的声音,很是兴奋。
他们就这样沿着海岸线,吹着海风,踏着岸礁和白沙,向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那座巨峰飞奔而去,画面很是欢快,就像是追逐海浪的孩童在嘻嘻奔跑,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重重楼宇,从崖岸下面升起,越过海平面,直冲天际,没入云雾之中。一道道海蓝色的影子在楼宇与崖岸之间穿行,或走、或跑、或飞、或闪、或跃、或停……,犹如山野中的精灵,犹如大海边的浪花,又像是远处天际上哪朵朵淡蓝色的云彩。
在崖岸与楼宇之间,是鬼斧神工般的天堑,险峻而又瑰丽,出自自然,却超脱自然。
一线天,虹桥连,有古树斜插其中,有仙鹤长鸣不止,有云雾氤氲升腾,有水声奔流不息。
沿着一线天,向西行去,直到崖岸的尽头,直到海水的枯竭,有大片的农田。农田间有草屋、溪流、石桥、歌声,农田里有星星点点的海蓝色,那些是天涯海阁的弟子,他们在种田。
这片农田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站在崖岸上,几乎望不到尽头。东边是一望无际蓝色的大海,西边是一望无际绿色的农田,中间有一团被云雾笼罩的灰色。如果视线能够穿过云层,从上向下望去,必定能够看到一幅世间难求的景象,色彩的渲染、简单的搭配、自然的连接——多美的一幅画!
齐飞走进了这片农田,但他没有让虎蛟跟来,因为那个大家伙一定会踩坏这里的庄家。他沿着小路,越走越远,越往前走,面前的小路便越多,选择的机会便越多。
农田中没有村落,只有零零星星的小草屋,没有一道人影,只有长得很好的各种植物。
齐飞看着脚边的水稻、辣椒、香瓜、白菜……,情不自禁地在心里赞美种田人的辛勤和技艺,然后刻意停下来向四周极目远眺,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搭上话的人。
可是这片农田中真的没有人,然后他就向着那些小草屋走去,一间一间的看,里面也都没有人。这太奇怪了,这么大片的农田,这么好的作物,竟然连个看地的人都没有,难道因为这里靠近天涯海阁,就没有一个偷菜贼吗?
于是他继续前行,同时还不忘摘一个香瓜来解渴。他一边赞美香瓜的清香甘甜,一边加快脚步,向着远处的那座山峰走去,期盼着能够尽快见到一个能够问路的人。
齐飞没有选择御气飞行,这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或者说那是一些常识。世上的很多修道宗门,在建派之初的时候都会精心挑选一处“宝地”,在建造门派的时候会在周围设下很强的禁制,以防别的门派为争夺宝地而擅自闯进来,八大名门也不例外。
比如百花谷的“化魔大阵”便是最典型的代表,当然,以八大名门的实力,根本就不用担心会受到其他宗门的挑衅,他们当初设下这些禁制,主要还好是为了防止魔族或者妖族的入侵。
天涯海阁身为八大名门之首,更被尊崇为天下修道之圣地,又怎能让外人随意进进出出,飞来飞去。在进入这片农田的时候,齐飞就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空气波动与外面的不太一样,而这种感觉,他曾在百花谷后山感受到过,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但是给他的感觉很相似,所以他能够断定,这片农田之中,必定也设有禁制,那些禁制可能只是为了阻止外人在农田中飞行,并不能阻挡外人进入这片农田。
在这么大片的农田中设下禁制,单看其手笔便不是世上一般的宗门能比的。令齐飞不解的是,这里与百花谷不同,百花谷中尽是珍稀的奇花异草,用禁制加以保护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这片农田中只是一些瓜果蔬菜,虽然长势都很好,可是也都是一些普通的作物而已,貌似没有必要用这么强大的禁制将其笼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