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被村民发现的地方,隔着一个山包就能看到村里的光亮,可表哥表姐们愣是没走上山包看一眼,一门心思的在田里乱转。
后来我们一起进的屋,我瞅了一眼炕头摆的老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二十。
本来我是不认识时间的,虽然我妈之前教过我,但一直都没记住,可那时就一下子看懂了。
我开始发觉自己和有些以前不一样,脑子总是在分析着什么,始终都在思考些旁枝末节的东西。
随后表哥表姐们便开始嚷嚷着饿,一天没吃饭。
姥爷一听,拎着笤帚便追着他们打,骂他们要是看住了我哪能惹出这么大的祸。
当时,老太太拉着我一起上炕,我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眼睛里依旧冷冰冰的,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烟杆,点燃了吧嗒一口,看着哥表姐没被打的嗷嗷哭。
后来姥爷姥姥过来问我的事,老太太也不言语,瞅了我一眼,我就按照她教的说了一遍,几乎一字不差。
那些话里没有提黄小妹,就说在黄仙的洞府前磕头认错,答应结亲以后都不在娶别人了,求黄仙别来家里闹。
姥爷姥姥听我这么说也就信了,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说他们也不用想别的招法,这事就到此为止,还说我爸妈不信这事,说出去反倒添事儿。
姥爷说这事总不能闷着啊,已经够对不起孩子了,要是不实话实说,这不是戳他们脊梁骨吗?
老太太将烟杆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指着地上哭哭唧唧的表哥表姐们,说还想让他们再丢一次?有本事就去碎嘴子吧!
她还说因为这门婚,攀了多高的亲知道吗,家里的老祖宗在下面一下子就吃得开了,也别不信,晚上睡一觉,看看有没有托梦的,到时候就都明白了。
姥爷姥姥半信半疑,犹豫了好久才说要带点东西去老太太家压香炉底下。
老太太一摆手,说这趟活要不得钱,下午碰到我躺在地里,又给背回家,这是赶上的缘法。
离开前,她看了我一眼,又瞅了瞅我肩头的黄小妹,掀了帘子就走了,再没出现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眼睛里,我仿佛感觉到里面还藏着别的什么。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确定,老太太应该是位出马仙,那一双眼睛里还有着另外一双眼睛,里面有一个仙家在看着我。
还有好些事是黄小妹后来告诉我的,比如,活人是走不了阴的。
我看到的街市就是鬼市,之所以能被红线拉进去,是被拽出了魂,进入假死状态,所以后来回魂时的身体就跟死过了似的那么冰冷……
第二天一早醒来,炕上热乎乎的,我知道老爷和姥姥已经开始烧火做饭,隔着外屋的门帘子,就听到他们在外面嘀咕。
姥爷说:“啥?咱爸也给你托梦了,咋说的?”
姥姥说:“跟你一样啊,说年后要迁坟,能在什么教主座下修炼,到时候保佑咱们一家……”
那时的我听着他们说话,发现黄小妹也醒了过来,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和平日有点不一样。
转着头四处看了看,那感觉就像头顶上悬着一双眼睛,能在同一时间里看着黄小妹趴在炕上抻腰,看到表哥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看到门帘下姥爷匆匆走过的身影。
我像是能一心二用一样,一边用头顶上的眼睛看着俯瞰着屋子,一边还能坐在炕上平视周遭,然后就见黄小妹跳上我的肩膀,在上面蹦了蹦。
她这么一蹦,就像是无形当中把我头顶上的眼睛踩下来似的,顿时就有股失重感,身子一恍惚,那种怪异的视线也就消失了。
我以为是错觉,可这之后,每天早上都会有这种状态,就连晚上睡觉时也会有,我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每次都是黄小妹帮我把视线拉回来才恢复正常。
在姥爷家的那个春节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两位老人都没提我这门冥婚,而我也没有和父母说过。
有一次没人的时候,姥爷问我,为什么没和爸妈说这事,是不是老太太不让我说?
我当时摇了摇头便跑开了,怕姥爷问出黄小妹的事,也怕爸妈会对我做错事儿生气。
随爸妈回到城里时,这个三线小城里还滞留者节后的怠倦,因为我妈是小学教师,处于寒假中的她除了整理教案,便是教我读书。
我学的很快,我妈教我几遍后就掌握的七七八八,她说没见过我这么聪明的学生,便在整个寒假将小学一年级的知识全灌输给我,还打算送我提前上学。
当时的我对上学没什么感觉,和黄小妹一起玩一起看电视,在那段快乐无忧的日子里,丝毫没有预感到,我的生活会在开学后,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也正应了姥姥那句,出马,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