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面似是有些浑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卷动着。
我登时就紧张起来,目光停驻了一阵,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刚想走开,我脑袋的脑袋突然一歪,发现头顶上似是有根皮筋绑着,竟朝着印刷厂的方向拉去!
那力量很急,拽的我心脏突突,忙转身往国旗底下跑。
当时的感觉真是太吓人了,我跑开的同时,头顶绑着的皮筋竟转移到我的身后,就像是后背上贴着一张粘性极大的胶布,每跑一步都像是在后面撕裂什么,就跟扒皮似的。
迎面的风呼呼而过,我的两条腿就跟跑丢了似的没有感觉,等到了国旗下,一屁股便坐在国旗台上,死死抱住护栏。
可是,一直以来都能为我提供庇护的国旗似乎失去了作用,头皮就像的刚烧开水的表面,咕咕的冒出细密的麻点打开了毛孔,嗤嗤冒风。
紧跟着,我头顶上面就像缓缓豁开了个窍,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上顶出来。
我头顶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早醒和晚上睡觉之外打开头顶的眼睛,似是一下子把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抽出去,连国旗台的护栏都抱不住,手脚软软的一摊,整个人就像是一滩泥般松散在那儿。
我呆傻的坐在那里,头顶的眼睛收录了非常宽广的视角,使得我在所能看到的边缘角落里,发现那扇印刷厂白色的铁皮门缓缓关上了。
那一刻,我的心脏蹦的生疼,就像跳到了嗓子眼,印刷厂的噪音缓缓从耳边钻了进来,我嘴巴一咧,眼泪夹杂着恐惧和委屈掉下来了。
哭声渐起,我无助的呆在那儿,揉着泪花害怕急了,可头顶的眼睛就是不落下来,始终看着印刷厂那排阴冷的平房。
我哭了好半天,快到下课时才见到有人朝我跑过来,来人竟是那个每天给印刷厂锁门,穿着一身军大衣的老校工。
我认识他,每天我妈带我离校路过收发室时,都让我跟他打招呼。
老校工一过来就给我擦眼泪,“孩子咋啦,哭啥啊,跟爷爷说是咋了啊?”
“吴爷爷,呜……印、印刷厂……”
看到他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我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扎在吴爷爷怀里拼命的哭。
“印刷厂!”
吴爷爷的声音带了明显的惊色,手上的动作一僵,忙抱起我往教学楼方向走。
等到了一楼收发室,我被放在木板床上,围着吴爷爷身上的军大衣身子暖和了些,头顶的眼睛才缓缓落了下去,心里安稳了不少。
我抽着鼻子看他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竹条箱,掏了两个皱巴巴的苹果,在手上擦了擦拿给我,“小伟,跟吴爷爷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接过苹果,我看到吴爷爷说话时下巴上几根弯曲的白须抖了抖,污浊的眼睛里隐藏了什么东西,犹豫了下,便说了之前的经过。
随后,吴爷爷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下弯着嘴角,脸上的肉也向下堆积着,他沉吟了一阵严肃的告诉我,以后体育课要是不愿意在操场上呆着,可以到收发室来找他,还有,印刷厂那里永远都不要靠近。
他反复强调了多次,又从床底下拿出一个漆黑黑的盆子,找了些黄纸和一把黄色的香放进盆子里,忙乎了一阵也就到了下课时间。
在收发室里吃了苹果,外面楼梯上已经有很多跑上跑下的学生了,吴爷爷安慰了几句,我才平复下来回了教室。
同一天晚上,我妈领着我离校,途径操场时,我本来还有些胆小的缩在她身边,可看到印刷厂内竟然点了灯时,便探出脑袋好奇的张望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印刷厂亮灯,像是每个房间都点着二百瓦的大灯泡,把里面的大型机械都照个通亮。
当时,印刷厂的大门也敞开着,穿着军大衣的吴爷爷就站在那里,脚下一片火光,好像在烧着什么东西。
“妈,你看吴爷爷在烧什么呢?”
我妈抬眼张望了一下便拽着我走开了,说小孩子乱看什么,赶紧回家!
她虽然这么说,可眼睛却不时往那里瞄了瞄……
出了校门,我按捺不住好奇又回了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厂房心安了不少,觉得那印刷厂也没那么可怕了。
可就在我收回目光的瞬间,印刷厂的灯,灭了。
紧跟着,整个操场东侧就像铺了一层黑色的毯子,再也见不到吴爷爷的身影,被黑暗笼罩的学校内,连街边的路灯都照不进里面,一副生人勿进的景象。
我的身子被我妈一拽,就见她加快脚步的拉着我,丝毫没发现身后的变化,边走还边嘟囔:“这吴老头也真是,烧纸就不能换个地方么,偏偏在学校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