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呢。一半的真实往往比显而易见的谎言更恶劣。”
“你刚刚讲的显然不是生火的核心技术……”
“恩,其实打火机的原理和古代的火石一样,都是摩擦生热。偷偷告诉你,很多茅山道士在袖口里藏了点小铁片的,他们就是用这个点火的。”
“还真的是魔术?那么你的呢?”
“我的可是真才实学,不过是行业秘密。只能说,因为是我,所以能办到。”
少年说话的语气充盈了自信,就像“我是活人所以我能呼吸”般的自信。
少年又说:“说起来,我也不太理解为何巫术总对鲜血情有独钟。鲜血崇拜与火焰崇拜都可以近似地看做太阳崇拜,太阳啊,那可是生命的源头呢。在中国,用血液来达成施法效果的一类巫术叫衅术,到底如何实现,我也不太理解,不过从人的精神角度来阐述,我是这样想的。”
“巫术的能量来自于生命吗?看来巫术果然还是属于这样的一类知识,无法通晓其中的原理,却能根据经验使用。”
“恩。是的。茅山术也常常使用鲜血,他们认为血液是阳气的精华,能驱邪克鬼。这基于阴阳学的说法也有太阳崇拜的痕迹。不过,衅术广泛存在于世界各地,并不独有中国的阴阳学一种解释,它存在多种解释,未来还会有无数的可能。巫术和科学一样,每一个角落都在等待着一个完美解释。在阴阳学存在之前,新石器时期的仰韶文化已经有涂朱术了,这被认为和衅术是同一脉的,类似的巫术还可以继续上溯,譬如多少年前那个山顶洞人?”
“一万八千前,或者一万九千年前,旧石器时代。”
“记性真好。”
穿过了横巷后,他们来到了长满荒草的泥地,从前应该是田园,草木繁茂,看不见河流与滩涂。少年沿着建筑外缘走,这样做是很聪明的。考虑到地基要牢固,建筑可能不会临水而建,但码头必然是离街道很近的,不会被荒草完全吞没。
不能理所当然地以为河流会平行于村寨外延,为了更理想的布局,方便又省事的交通,河流的走向与长街可能会有非常明显的夹角。商业曾是这里的经济支柱,所以码头会修得很好,货运与人行都该非常方便。那样,码头到外街会有平整又宽敞的道路,可能还会有几个码头。然而经过了大半个世纪,河流的水量可能会有变化,其他地区的农业生产可能会改变了河流的上游格局。
动物园和神秘人要是随便在河边停了船,大晚上踩过滩涂的淤泥,再拨开比人还高的草丛,并不是很舒服的走法,也不太理智,所有人都没必要在荒无人烟的废墟中掩人耳目。而且,即使人不是从码头来的,也会留下痕迹,少年肯定能发现。
崔亮想,应该能的吧。
在荒草漫漫的建筑边缘行进,少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对了,那本游记谁写的?”
“我舅公,不过他没有出版过任何著述,所以在学术界没有名声的。”
“老人家如今还好吗?”
“失踪很多年了。”
“哦……”少年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说,“那本游记你卖不卖?我可以出很高价的。”
“你能出多少钱?”崔亮当然不会卖,他只是好奇一下游记的价值。
“你尽管开价。”
“这可是要好好想想的事情。”
遥远的民国时空,那是一个临近夏至日的中午,段寻坐在颠沛的马车里,听着辘辘的行进声响,偶尔新奇地张望一下车窗外的风景,阳光穿过古老的山林与山林间新生的树丛,他的友人邀请他参观乡间的仲夏节(篝火节),他正是在赴约的路上。不知道那个中午,孤身游历在北欧的段寻想了些什么?仲夏节临别赠曲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