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事

2018-04-15 作者： 程予

第8章 旧事

有的女子一生幸运，自出生起便含着宝玉，手里捏了金汤匙，一辈子受父亲、兄弟、丈夫、儿子乃至诸位女眷呵护。若是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在家中娇生惯养，丫鬟婆子一大群，服侍得妥妥帖帖；若是喜欢出门扮了男装行走，惹了祸、天塌了自然也有人担待。可以无灾无病、笑口常开到老，也可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撒娇。这样的女子，一生都是好时光。

有的女子差一些，靠着自己或者他人的努力，一步一步改变本来或卑微或平凡的人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即便一路行来坎坷，终究是个美好的结局。虽然在回望时不免唏嘘，然而这唏嘘是含着笑的，甚至淡忘了苦涩，人多是健忘的。

还有的女子，来人间一遭仿佛是为了还债，历经诸般苦痛折磨，终于撒手人寰，这样的一生自然是凄凉悲惨。但这还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是那盈而缺的月，满而溢的水，一开头繁花似锦，谁知未到华年已经凋零，怀抱了过去的荣光活在无望里。

比如，百里珵。

出生时，她还是王姬。

隆国那几年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占着允州两个天然良港都属于隆国的地利，与外海的扶桑、高丽、交趾等国家做着往来贸易，金铢流动、银两堆山。

隆国国主并不是好女色之人，宫中不过一后、二夫人和几个低位的妾侍。元配王后在生下嫡长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熬了没一年就去了。恰巧那年大司马代皇帝巡狩至允州，说起有个庶出的姐姐德才兼备，却因为出生时占祀说须得晚嫁，耽搁至今。后来，隆国国主便续娶了这位女子为继后。

这位继后确是贤明有德，对后宫众人十分宽厚，嫁来隆国一年后生了一位王姬，即隆国的嫡长姬。两位夫人之中，华夫人霍氏没有子女，嫡长姬出生不久便因病逝世；荣夫人奚氏虽不是隆国王宫之中最得宠的姬妾，但当年是和元后一同入宫的，地位很高，隆王对她也甚是爱重。荣夫人子女缘分却薄，直到年届三十，才得一女，便是百里珵。

她是隆王最小的女儿，出生时正是冬季，在隆国，这是最好的季节，她在晨曦中绽开笑颜，逗弄她的人无不赞叹她的可爱。宫里人纷纷说，小王姬的出生是上天的恩赐，隆国国运必将更为昌盛。

隆国世子百里珣长百里珵十岁，对这个年幼的妹妹十分疼爱，常常抱着她在宫中各处游玩。十三岁时，世子被选入皇宫为太子伴读，临行前依依不舍，叮嘱家人要时时将妹妹的消息告诉他。两年后的冬季，世子返回隆国过年节，带来了一位在皇宫中结识的好友，这位公子与世子年龄相仿，身量相当，都是如明珠美玉一般的品貌，二人打马出游时，隆国怕是没有哪一条街道上没有少女含羞偷看的眼睛。

百里珣回到隆国第一桩要紧事，就是去看小妹。小妹穿了红缎金丝纹绣的宫衣，挽着两个双环丫髻，坠了两对红璎珞，粉妆玉琢，像那年画上观世音菩萨身边的玉女娃娃。小妹软糯糯地叫他：“珣哥哥。”百里珣得意非凡，献宝似的立时将妹妹炫耀于好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