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奶娘发现时,丫鬟已是面无人色,福全小小婴儿,虽然胳膊受伤流血不止,竟然像是毫无知觉,只是望着两人咯咯直笑。奶娘一见之下大为惧怕,立时报予太子和顺夫人,太子传召府中医生前来诊治,开了外涂内服的药物,好容易才把血止住,而顺夫人早已哭晕了过去。
这件事情究竟惊动了先帝,御医会诊的结果,发现皇孙乃是得了罕有的“胜血”之症,血气过盛,压过了经脉,乃至皮肤稍有破损,血液便即涌出,收之不及。此症无药可治,只能尽量不使他有任何损伤,以免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
此事一出,先时追捧皇孙为继太子之后的皇位继承人选的声音便渐渐消失了。先帝、今上都是允文允武的奇男子,立朝之基便是旷世武功,从同州一隅起兵,征战七州四城,直至攻破帝都的大门,终于成就大业。
而福全,注定一生与战场无缘了,甚至小小的演武场、皇家的猎苑、塞外的马场都不能驰骋,他是一个不能受伤的孩子,自然,也成了一个伤不了人的孩子。顺夫人肝肠寸断,虽然太子府邸有严训,不得虐打下人,她却逞一时之气,趁着太子外出,将那无意间伤了福全的丫鬟鞭打致死。
可福全的灾厄,还没有完结。
“姨姨,姨姨,你不舒服么?”福全见百里珵直直盯着他,脸上慢慢浮现凄然和心疼之色,有些为她担心,于是问道。
“哦,我只是觉得有些冷了。福全皇子,你穿得这么少,可别惹上风寒,快回景明宫去吧。不然,花也要凋谢了。”百里珵拍拍福全的背,这孩子就穿了件夹棉的袍子,这样冷的天,顺妃宫里的人果然不得力,心里暗叹,说道,“阿菱,把手炉给皇子,多加两块新炭。福全皇子,你拿着手炉,就不那么冷了,只是小心别烫着。”
阿菱将手炉添了炭,拨旺了以后用套子罩好,跪下来捧给福全。“姐姐快起来吧,地上好冷的。”福全接过手炉,到底是孩子,一下子欢喜了,见阿菱跪着,忙叫她起来,又向百里珵道谢,“姨姨,你真好。你什么时候来景明宫找我玩儿吧,师傅教了我弹琴,我弹给你听。我还有好多宝贝,你来了,我给你看。”
“别叫我姨姨,我当不起,叫我玉宝林吧。改日一定来看望皇子。”百里珵怜惜地摸了摸福全的小脸,轻轻推他,“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好在梅园离景明宫倒是很近,百里珵站起来,觉得腿脚有微微的麻意,目送着福全渐渐走远。小皇子人小步短,又频频回首,倒是走了好一会儿,才拐到往景明宫去的道路上。
“主子,走吧,别误了去慈宁宫。”阿菱见百里珵仿佛满怀心事,不复一早出来时的好兴致,也觉得有些闷闷的,又怕耽搁了太后那边的正经事,催促道。
“福全其实是个好孩子,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该多好。”百里珵转身默默向慈宁宫行去,走了一阵,忽然向阿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