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妹妹过奖了。一向宫中诸般琐事都是麻烦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贪闲躲懒,享了好些清福,竟然不以为意。而今自己操持一回,才发现各种烦难之处,从前实在太不应该。”贤妃微微一笑,容长的鹅蛋脸儿上一双秀目寒星闪烁,“往后,妹妹定是要忙于教导小皇子,姐姐这个闲人就多帮衬着看顾下宫里的杂事吧。”
百里珵手握一杯热茶,盯着眼前盛放在甜白釉方花盘中的朵朵木芙蓉,仿佛怔怔出神,实则耳中一字不落地听进了钦妃和贤妃的唇枪舌剑。这些女人,一个的孩子不知能怀拥几时,一个的权柄不过还是一现昙花,就这么争斗起来,后宫里头就不能各顾各地过些安生日子。她愣了一会儿,偷眼去看和妃。
和妃自进殿以来,因为带着两名年幼的公主同席,虽然两个小姑娘很是乖巧,也免不了时时哄逗,一会儿拿了花给她们看,一会儿给两个孩子喂水,煞是忙碌。恬静的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笑容。
百里珵不由得心想,和妃和钦妃的封号,都称得上名副其实。贤妃么,据说出生礼学世家的她,家学渊源,嫁与今上不久后悉心搜集整理了前朝贤后孝端皇后的《女训》、《宫礼》两书,并作了注疏,令先帝和太后大为赞许,故而得到了“贤”的封号。后来太子继位,入宫为妃,也一直被称赞治下严谨、待人贤德。四妃中,三妃都算是应了自己的封号,而顺妃……
“顺妃娘娘和福全皇子到。”说曹操,曹操到。席间诸女议论纷纷,尤其是在宫中有几年资历又还没学会审慎的更是猜疑错愕之色都摆在了脸上。顺妃娘娘,皇宫中最怕的是遗忘,她已经被忘了好些日子了;皇宫之中最怕的是冷宫,立朝不久,还未来得及设立这一处幽寒孤闭、不见天日的宫殿,不过有妃嫔、宫人私下笑谑:景明宫可不就是冷宫?
两人缓缓走近,福全穿着月白色的长衫,腰束翠玉色的锦缎云纹腰带,结上一块团龙青玉佩,头发束起,裹以月白头巾,头巾上佩一块方形青玉,剑眉秀目,清俊可爱。众女对这位身患奇症的皇子还是或多或少怀着好意,何况又是没有继位希望的皇子,纷纷对他嘘寒问暖,温言微笑。而对顺妃,众女心中也不由得怜悯。
与其他三妃相比,顺妃的样子实在是憔悴,她本来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身形纤秀,面容甜美,而今单薄如纸也苍白如纸,一件宝蓝色的宫衣像是裹了一个淋过雨略有些褪色的人偶。顺妃也不怎么说话,有人问好,也只颇为勉强地笑笑、点点头,一只手紧紧拽着儿子,好像怕什么人将他抢走似的。
贤妃将她的位置安在自己身侧,见她如此瑟缩,向她招手,让近身阿蕾去引她入座。钦妃静静看着,带着一串紫檀木珠的左手轻轻抚着肚子。和妃还忙着照顾小公主们,两个小公主看到福全,倒是眼睛一亮,兴冲冲地叫“皇兄,皇兄!”
福全对两个妹子笑笑,一抬眼看到百里珵坐在钦妃之后的静嫔下首,想要请安,又觉得不好,只好用一种依恋的目光看着她。百里珵打福全进来,就一直留意着,见他看来,对他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