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荣宪方才是从一家之主来猜度您的想法,确实比从一国之君来看简单浅薄了。那一位的父亲、叔伯、兄弟而今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也难怪皇兄您诸多顾虑。”荣宪将茶杯之中的凤翎茶一饮而尽,而今这仗势自保的犯人,论到身份尊贵,也是凤翎鸾羽一般少有的了。
“荣宪,你一直都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便如父皇当日所说一般。若我家得天下,乃是因为已有了一位真正的凤凰。”皇帝感叹了一句,负了手走到书桌之前,拿起一张又一张奏折,说道,“这一份是说青州泥石流灾患的,这一份是说为具摩来使设宴事宜的,这一份是说庆州军中粮草有待增添的,他们都是朕的好臣子,朕也不愿他们为了一个不好的女儿、侄女、姐姐,乱了心神、误了正事。她终究胜在家世,不比顺妃啊。”
“可是皇兄,您已经宽容她好几次了。她中间消停那几年,也不过是看着宫里没什么可折腾的,现在可不同,选秀过后新人辈出。我可听说没眼色如薛美人,也晓得珵儿才是您心之所系。”荣宪公主此次迟迟不离宫回玄元观去,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放心不下百里珵。她知道皇帝自然不会大意到不去关切百里珵的安危,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后宫之中如果单凭帝王爱护就能平平安安,便不会有那么多故事与事故了。
“朕这次派了暗卫。”皇帝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荣宪坦承道。如果说这宫里有一人如自己一般真心爱护百里珵,那就必然是荣宪了。
“前朝也曾有一位皇帝以为自己的暗卫能够保护好自己钟爱的妃子,结果,我想皇兄还记得吧。”荣宪冷笑了一声说道。
“不会的,她并不是能够舍得下自己这样重的筹码,去谋划伤害一个如宝林这般低位分女子的人。她有一些奇怪的骄傲。”皇帝也想到了那一位最终心碎肠断的帝王,不由得觉得有些不祥,他觉得很是疲惫,不知不觉坐了下来,以手揉着额头,闷声说道。
“珵儿不会一直只是一个宝林。我听说她姐姐百里瑾如今在孜胡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快便是为了安定西疆,您也须得擢升珵儿的位份,至少,是个嫔位吧。何况珵儿已经侍寝,如果她梦熊有兆,即便只是宝林,也将成为睦嫔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荣宪摇摇头说道,不甚烦扰地挥挥手,似要赶走什么东西似的。
“本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今陛下只需要一个臣下的罪女的性命罢了,她犯的那些事情,或者不及死,可是我不愿拿珵儿冒险。”荣宪从来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在对待她并不在乎的人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看皇帝还有所犹豫,又追了几句,“和妃不会再帮她了,上一次之后,她们姐妹已然决裂。皇上若要让她在人世间湮没,实在有很多方法,可以让她去得体体面面,让她的亲族不但不起疑心,还引为荣光。”
荣宪所说的这一切,皇帝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是一直都下不了狠心,让一个曾经婉转承欢的自己的女人,由自己亲手剥夺性命。
“皇兄若是不忍,此事荣宪愿意代劳。”荣宪渐渐不耐起来,急急催道,“不用说远的,钦妃临盆在即,若是诞下皇子,六宫必然要大封,到时候珵儿、新生的皇子都将危在旦夕了。旁人都以为福全乃是天生的胜血之症,咱们难道还不清楚真相么?睦嫔真是用得一手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