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晋位

2018-04-15 作者： 程予

第69章 晋位

所谓遗卦，是不知从哪一朝哪一代兴起的规矩，帝王龙驭宾天之时，司祭会以其遗言、遗容或是遗物等作一卦，占的是后继朝廷的大吉之事，抑或是大凶之事。遗卦据说神妙无比，或许因为借助了天子最后一丝心气，确能明见万里、一眼数年。前朝睿勤帝遗卦以发为引，卜出继任的睿成帝会得“丽人东来”，后来果然在睿成帝时纳高丽为藩属国；德懋帝遗卦以扳指为引，占的一卦解为“戒趾”，到得太子继位后第六年，原依附帝朝的交趾国国主少年勇武、好战好权，遂撕毁协定、兴兵来犯，边境上连番恶战，最终虽帝朝得胜，但生灵涂炭、国力亦是大损。

小公主安乐出世后，皇宫多年未有婴儿诞生，而今一下子有了一双儿女，皇帝一时喜昏了头，全忘了宫中尘封多年的禁忌，太后娘娘突然疾言厉色说起“遗卦”二字，他才突然忆起，先帝去时最后一语所得的卦辞。

先帝临去时忽然回光返照，岐王循例来请占遗卦之物，先帝只是摆手，并不赐下任何物事，眼望着身侧床格里摆放的寒山拾得象牙核雕，怔忡半晌，末了说了一句“双子至吉，龙凤不祥。”就此闭目长逝。

后来岐王便指这一句为遗卦，说先帝明示，若是太子继位后，得了双生皇子，乃是大吉之象，若是一儿一女，便是不祥之兆。这一卦解得似乎依足先帝遗言，又似乎过于直白。自然，无人知道岐王其实并不以遗卦为然，觉得将死之人命星衰落，能测断什么，所以全然信口胡说，连言语生谶也没多想，只因双生儿何等稀罕，他可没觉得真会应验。

可是，此时此刻，便有真心信服遗卦的太后，蹙眉向皇帝劝到：“皇上，若是一双皇子，自然是天降之喜、大吉大利。可如今龙凤双生……先帝用了‘不祥’形容之，瞻宁也解出相似卦辞，定然错不了。百里氏的丫头出事后，我就一直心悸，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老了胆小怕事，就怕出岔子。现在是祸胎真找上门来了！皇帝，不要怪我心狠，这一对孩子，留不得！”

皇帝多年未有子女出生，今日本是双喜临门，哪里肯因为一句模棱之语放掉可以抱拥入怀的幸福。可是遗卦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全然置之不理，有不敬先帝之嫌，何况太后咄咄相逼，必定不肯善罢甘休。皇帝左右为难，只得劝太后道：“太后言之有理。可这一对新生儿毕竟是朕的骨血，龙血凤脉，岂能……此事太伤阴骘，朕不能这样做。”

“傻孩子，本宫所说的留不得，并非要你将亲生儿女除去，那也太过残忍，岂是我辈所为。只是不能将之留在宫中抚养，更要除去皇族身份，免生不测之事。”太后料到皇帝多半不肯，只是她深信遗卦之说，断不能忍受卦中不吉之物在宫中生长，怕应卦惹祸。她当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不过既然皇帝不愿，也不欲争执，于是便退让一步。

“朕已三十许人，好容易盼到一子，要将他送走，还要削去皇室身份？不行不行，这万万不可。就是女儿，那也是朕的心头肉、掌中珠，也不能舍了啊。双生子女正是一个‘好’字，怎能是不吉之兆。”皇帝心中如何割舍得下，依然不允，但见太后面色不善，似要再行劝谏，连忙抢在前面说道，“母后的顾虑朕明白，不过现在瞻宁出宫去了，待他回来再卜一卦，看看天意如何，再行定夺吧。朕现在须得去看看钦妃和孩子。太后先不要着急，朕会得详加考虑，不会拿关乎社稷之事冒险的。”又吩咐小季子和文柳道：“等了许久也累了，你们送太后回慈宁宫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