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到这里,只要看到这个小小的邮箱就会特别温暖,这是她去了法国之后,爸爸特地装上的,她喜欢拍照,也喜欢写信,常常会邮寄东西过来。
那颜色红得刺眼,宛如夏家人的血汗。
现在才发现,她的幸福和快乐,一直是建立在夏家人痛苦的基础上的。
“辰星,你怎么会在这里?”出来倒垃圾的九婶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人站在大门口,老眼昏花的她起先还不敢凑近过来查看,后来慢慢看清楚了,便立刻跑过来,惊喜地笑起来。
看到她红肿的眸子,又吓了一跳,忙上前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问:“我们辰星怎么了?”
“九婶,爸爸在家吗?”她哽咽难停,尤其是看到了亲人。
“在!快进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和就九婶说!让你小海哥哥收拾他去!”九婶嘟囔着就提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一边摇着头说:“这个该死的,怎么能欺负我们辰星?”
九婶就是这么个人,不管对还是不对,甚至不问因由,总是第一时间就要站在辰星的一边,小的时候,即便是她自己左脚绊了右脚摔倒在地上,九婶也能对着地板骂上半天,身边全是这种无条件的溺爱和保护,让她完全置身于真空之中,眼睛里全是美好,所有的人都善良。
九婶的爱和所有人的都一样,就像巧克力,明知道吃了会长胖,但却还是觉得幸福,那种幼滑香醇的味道,仅此一处才有,她不恨他们溺爱自己,只是感激他们爱自己,真正让人堕落的不是他们的爱,而是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见识到了玉泽南那种男人的冷漠无情,了解到夏青槐近乎冰冷的成长环境,更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个人真心疼爱自己是多么难得。
她迈步走入客厅,家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清淡香味,她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爸爸,他正端着一杯参茶往书房里去,抬头看她进来,立刻放下杯子笑吟吟地走过来。
爸爸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可是这一瞬间却觉得他完全陌生,甚至连笑容都带着一些牵强,父亲悉心做善事这么多年,难道全是欲盖弥彰地粉饰自己,他对自己宠爱有加,难道不过是最自私地表现?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自居,只是怔怔地看着爸爸。
陆湛停下脚步看着她,立刻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忙关切地问:“辰星,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干嘛掉眼泪?”
她咬着牙看着他。
“是不是学习上不顺利?”他又猜,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她用力擦去眼泪,却又一次止不住地模糊了视线,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问:“爸爸,你认识一个叫做夏震的人吗?”
关于如何开口,她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好多,只想委婉和含蓄一点,但当看到爸爸越是疼爱自己,就和他残忍的形象形成越深刻地对比,够了,她只是不希望爸爸的形象完全被毁,在他表现出更多的关心之前,先把问题说清楚。
当然,她也想象过无数种爸爸可能有的表情,但却完全没有想过会这样。
陆湛释然一笑,不停地点头:“认识!当然认识!”
她瞪圆了眼睛,爸爸居然完全没有否认,反而像是提起了老朋友感慨万千,那种自然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
“怎么样?你在法国遇到他了?哎呀,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我们没见面了,我还是真是想见见他!你怎么不邀请他到家里来?留了联系方式没有?”陆湛打开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回忆的大门,兴奋地笑道:“我记得他还有个孩子叫青槐,长得特别可爱机灵的一个小男孩儿,现在也该二十七八岁了吧?当时我们一见到他就和他开玩笑,让他娶你,他对我做鬼脸嚷嚷着说不要呢!有时着急了还上来用脚踢我们,我还记得又一次他跟夏震到我们家里来,那个他正在学书法,说想看看真正的洗砚池,就把他一整瓶易德阁倒到游泳池里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过去二十年了!”
他还记得夏震有个孩子叫夏青槐。
“爸爸你是怎么认识夏叔叔的?”她决定不把事情说破,先听一听爸爸的解释,于是轻轻地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父亲。
父亲沉浸在回忆里,有些苦涩,又很是高兴,摸着头发好半天才笑道:“那个时候真是年轻,大学毕业没两年,你爷爷要让我到家里的小塑料厂去接手,我不大愿意,想找个项目试试自己的本事,在一个项目交流会上遇到了你夏叔叔他们,正好我认识你夏叔叔的一个朋友,他们两个正打算把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八珍汤推广出去,就这样认识了。”
她打了个冷战,八珍汤果然是夏家的!这点毫无疑问了,连爸爸都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