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童颜很快就清醒过来。
故事里面总是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她也想以身相许,可自己,算是哪门子的美人呢?自己,也配吗?
哈哈哈哈。
童颜笑得连眼泪都快落下来,猛地扯开沈清的手,身体摇摇欲坠,在夜里,脆弱的就像马上就会随风飘走似的,“师父,你说,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呢?如此痛苦,如此颠沛流离、受尽折磨,我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呢?”
不知何时,她不再唤他美人师父了,只有简简单单的师父两个字,和旁人一样。
她曾一个人在凛冽的夜风中喝酒,酒入愁肠,满心酸涩。她曾在房间里像个傻瓜一样将指甲掐入双臂,仇恨让她不能自己。她曾在盛世烟花下沉默寂寞宛如死去,别人越是欢乐,她越是形销骨立。她曾在夜色里如同孤魂一样行走,目光冷冽,心如死灰。她曾锦衣夜行,自言自语,让孤独成为体内奔腾流淌的蓝色血液。她曾锋芒毕露,恨意奔腾,双目赤红,宛如不详妖孽。
她曾死去,曾抚摸着绝境复活,沉湎于颠沛的绮丽,品尝过血腥的甜美,禁锢在罪与宽恕之间。她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汹涌流动,精神备受摧残,自尊遭人践踏,身体伤痕累累。她不顾一切的伤害自己,让自己痛,证明自己还活着。
她偏爱暗色的衣,寻求那一点自以为的安全感。
其实这一生,她不过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她不过是想平平静静,健健康康,守在那个人身边。
可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握不住,留不下。
沈清知道这些年她的心中很苦,怜惜她,心疼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半扶着她,将她带进自己的书房里。
依旧是那年的紫檀木大案,景泰蓝的花瓶里插着不变的白梅花。对联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字。
“无求无欲无魔恼,月白庭空一炷香。”童颜默默的念着这幅字,无欲无求,说得容易,该如何做到呢,“人生来便苦,谁能终此一生,无爱无求,无纷无扰,无恨无怨。平凡过完,得到心的安宁?”
沈清也不安慰她,静静的捧着一碗还温着的汤圆,放在了桌前,“知道你还没吃晚饭,给你留的,快吃吧。”
“师父……”她啜泣着,顺从的接过碗,默默的吃着碗中的汤圆,她宁愿他骂她打她斥责她,也不想让他对自己如此平静,像是无话可说一般。
“小圆子,为师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沈清的表情淡淡的,眼中却含着显而易见的怜惜,“我允许你喝酒,允许你放纵,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烦闷不痛快,想让你发泄出来,可你醉了两百年,酒还没喝够吗,如今,还是不愿意醒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心里的苦,知道自己的难过和绝望,知道自己的买醉不过是但愿长醉不复醒,免得面对这无法面对的生活。只要他愿意理她,不是可怜她、同情她、怜悯她,就够了,自己还能奢望些什么呢。童颜的眼里含着泪,啪嗒啪嗒的掉进碗里,“师父,我醒了。”
“今天为师陪你喝最后一次,明日开始,这酒,就戒了吧。”沈清从房中提出一坛酒,掀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