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左右修建新房,是凶是吉不得而知,但我爷后来告诉我,看好的日子莫名其妙变了。我爸修房动土时是我爷看的日子。明明看好的是22,结果我爷发神经地说成12,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爷趁我爸抱着我母亲跑的间隙,也围着我家新房子烧了一圈纸钱。然后妙妙钟跟随我爸的脚步在路的两边烧满了纸钱。爷爷动作很快,神速一般地走到了我爸前面。
爷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抵达老房子正门前时,爷叫爸抱着我母亲磕三个头才能进。
那时我母亲已经气若游丝。看不到半点生命迹象。
父亲管不了那么多了,按照爷说的做。
爸磕完头,抱着我母亲就往爷房间的方向跑。刚走到爷房间门口时。
爷拦住了我爸。说这样不行。必须要喊答应才能进,要不然惊扰了不好。
“喊答应?喊什么呢?”我爸哭笑不得,觉得爷爷又在装神弄鬼忽悠。平时忽悠别人就算了,此刻还吭自家人,这像话吗?
我爸对鬼神邪说半信半疑。
我爷又一次吩咐说:“狗娃子面向你三姑婆认错,磕头。”
话毕,我爸砰然跪下,其实那一刻不是虔诚的,只是吓得惊慌失措,加之抱着我母亲,手酸软。身子一缩,就跪下了,不由自主的。我爸跪下时我母亲已经见红了,我爸手抽出来看时,满手沾满了鲜血,殷红殷红的。
明明是中午十二点,外面黑漆漆的,夜娃子叫的凄厉声更清晰明了。那声音,就是一个女人要死时挣扎的哀嚎。我爸能感觉到声音里有孤独、无助、痛苦、剥离、怨恨……风吹动时,房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爸当时背心一凉,如有一只大手推了自己一下。他快速地对着我爷房间的门槛磕头哀求。“三姑婆,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和孩子。”
我爸记不得自己磕了多少头,待爷喊他起来时已经满头是血,自己和自己似乎已经剥离一样。他明明站在门槛外,却清晰看见自己抱着我母亲走进了我爷的房间,轻轻地把母亲放进和爷睡了接近20年的棺材里。
我爷的床特别大。这床是祖先留下来的。木架结构,床头床尾分别雕刻出了梳妆台。梳妆台两边都是红木的,上面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我既然能认出麒麟、饕鬄、龙等代表性的动物。
我一直纳闷,床头床位设计梳妆台是干嘛呢?小时候我问过爷。他总摇摇头。
有一次他被我问的没有办法了,摸了摸头说,那不是梳妆台。
呃,不是梳妆台?明明是嘛。有镜子,有暗盒,有抽屉。只是原本摆放梳洗用具的地方摆了一潭灰。
装置灰的东西我小时候偷偷研究过,似乎就是土罐罐,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爷床上的棺材是属于祖婆的。当年祖婆亲手砍树,亲手用她的木匠工具为自己量身定做了这幅棺材。做好棺材后,她亲自上山割制油漆毛料,而后亲自炼制,亲自刷在自己的棺材上。
祖婆后来离奇失踪,连同她的木匠工具。
爷是单传。祖婆一生没有嫁人,似乎也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关系。所以视作爷为自己的儿子。祖婆失踪,爷发动了村里村外的人寻找,但都无果。
祖婆失踪后,爷就把她的棺材搬进了自己的房间,并放倒了自己的床上。棺材占爷的床大半,爷只能睡一小半。
本来狭小阴暗的房间,再弄一副棺材,直接诡异的毛骨肃然。
祖婆消失了20年了,爷就陪着棺材睡了20年。
爷和棺材睡后,几乎没有人敢进他房间。
开始时,大多人以为我爷鬼上身了,见面都躲躲闪闪的,时间长了,大家觉得一定是爷思念祖婆才如此做的。
话说那天,我爸在门外看见自己把我母亲抱进了棺材后,木讷转头朝自己嘿嘿而笑。那笑容僵硬死板,诡异、冷冰冰的,当时我爸嗖打了冷战,之后就看见自己缓缓朝自己走来。
我爸出门后,门嗖一下关了。里面有我爷,那副棺材,还有频临死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