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谢思仁闻言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急道:“你这几日是否每日都按心法所言修习打坐?”
张池忙点点头,脸上却甚是紧张。
“一般每日都有几个时辰?”
张池却是微微一愣,尚未开口,便不知觉间忆起每至夜半,四周寂寥无声。这几日恰逢圆月高照,庭院内外遍地生辉,整座鹿屠门都仿佛陷入沉睡之中,默默无言安眠。天边传来的隐隐更鼓之声,更显得这夜从未有过的静。
但张池却总是辗转反侧,面朝窗外一袭清澈月光,虽已忍住不再垂泪天明,却只能抱着父亲送给他的那只木盒,倚在墙上,良久不眠。月光透进窗棂,洒在脸上,洒成一片黯然却纯净的忧伤。
恍惚还是逯家村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却又怎是那片雨夜睡在山谷之间仿若世界末日的少年?
是那道埋在黑夜,染满父母鲜血的刀锋,还是那片雷鸣闪电,引动狂风呼啸的黑影?
这所有一切,到最后,都凝成了床边打坐修习到天明的身影,明月空首垂对,朝阳无言东升。
“张师弟,你怎么了?”谢思仁关切之语突现耳边,张池猛地一惊,便已瞬间醒转过来。他背过头来,右手不经意间抬起,擦掉眼角一滴晶莹,强笑道:“谢师兄,我很好。我方才正在思忆每日打坐至几何,怎奈每次均在打坐之中便已昏昏入睡,至于具体什么时辰,却怎么也忆不起了。”
谢思仁笑道:“师弟不可不必自责,修习之初,本就艰难万分,你能每日勤加练习,已实属不易。修行之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师弟切勿太过追求修为增长,以致心气虚浮,便极易踏走火入魔的不归路啊。”
待说教完,谢思仁伸手出来,对张池道:“师弟,以师兄的修为,若你体内生有真气,师兄或许能察觉一二。要不,便让师兄为你查探一下?”
“那便多谢师兄,”张池忙露出左臂,但见谢思仁右手微探,两指微贴于脉上,双目轻闭,细细查究起来。张池虽面容未变,但胸中却是如重鼓猛击,声声欲裂,双手紧握衣角,竟有些颤抖。
待得良久之后,谢思仁抽出右手,却并未立即睁开眼睛。细细品察一番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张池的心,却早已跳到了喉咙。
见得张池期盼万分的眼神,谢思仁脸色如常,没有喜悦亦没有失落,终是开口道:“张师弟,没想到啊,没想到……”
言至此,他却沉吟一声,再无声响。张池只觉心又落回了胸口,但却不知何时被装满了沙石,苦涩不堪,沉重难言。他勉强对谢思仁笑笑,道:“师兄,这是我高估自己了,以为枯坐两日便可生成真气,却忘了术法高深,岂是我随便修修便可的。倒是让陪我师兄空欢喜一场。”
谢思仁望着张池极力不露失望的神情,心中暗叹一声,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张池眼中,却是一番起死回生的模样。果听谢思仁道:“师弟,要对自己有自信,经过师兄方才查探,虽气息微弱,但你的气脉之中,确是有了真气。师弟,从今起,你真正是我鹿屠门修真之人了。”
心脏陡然狂喜快要跃出胸膛,一股巨大喜悦之情突然充溢了幼小心房。
谢思仁望着张池快要笑成花的脸庞,亦是不自觉笑容满面。但就在低头抬头瞬间,他却并未发觉,张池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似一支银针,划过了瞳孔。
但窗外这天,便却是似更朗空和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