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秦伯是高手,我们不用试,光从他站在那里表现出来的气势,就能够感觉得到。气势这东西,说起来很虚,但是在出现气感的人眼中,却是很敏感,瞧上一眼便已经足够。其实今天的事情,我们也明白得很,要说韩月约在这山上,许鸣、李致远接踵而至,我和杂毛小道适逢其会,然后李致远被逼得出悲愤的咆哮召唤老鬼……这一系列事情里面,若说没有秦伯的暗中操纵,我第一个不信。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韩月背叛了他,而我和杂毛小道则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破坏者的角色。
老鬼被束缚在韩月的身体中,被杂毛小道给生生超度了。而这老鬼在之前与我们寒暄,则透露了一些信息,说什么在我们身上都闻到了熟人的味道,说什么秦时明月汉时关之类的沧桑感,似乎有很多故事,也不知道是忽悠我们,还是果真在感慨。这老鬼,想来便是秦伯炼就尸丹的关键。
或者,秦伯想将这个老鬼给召唤还魂回来,共谋大事。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散了。那么,他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呢?我想着,蹲下身子来探了下钟助理的脖子,有脉搏,还活着。我看着秦伯,问他把钟助理怎么了?他笑了笑,说这些事情,总是要避开人的,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于是把他弄晕了,过一阵子就能醒来。
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混浊的眼睛里面有着诡异的光芒。他的眼神看得我毛,好像在男浴室里面被一个基友垂涎地盯着一般别扭和不适应,肌肉不自觉也紧绷了。我身上有好多血,是李致远自爆时沾染的,现在结痂了,成了硬壳,我的肌肉一绷紧,硬壳簌簌往下掉。
秦伯又看了看杂毛小道,点头,说他那老朋友说得对,都是青年才俊,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啦。
他说话的风范,像即将退位的领导人,高风亮节。
此话一完,我们一直感受到的压力顿然一减。显然,他对我们已经消除了敌意——至少暂时安全了。秦伯不理会我们,而是看向了许鸣,他缓缓地说道:“韩月跟我办事,已经有了三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的魂魄已然脱体离去,我留下这一具尸体,又有何用?只不过想将她带回去,好生安葬,也免得你们麻烦而已——此间之事,自有我来收尾,你们自行离去吧。”
许鸣惊疑不定,犹豫了片刻,终于答应将韩月的尸体,交给秦伯。
秦伯手一挥,黑暗处又出现了一个大汉,穿着黑色的对褂,手里面提着裹尸袋。大汉利落地把韩月的尸体装进裹尸袋中,向秦伯行了一个礼,然后抱着袋子朝远处走去。我顺着看,只见路的尽头,有一个中型货车,车厢上面印着冰淇淋的图案。
秦伯拍拍手,说他也走了,哈哈,你们这些小子,果真是麻烦,希望再也不要见面了,这辈子。
我们与他挥手告别,看着这个拄着拐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离去,竟然生不出一丝的反抗之意。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心里是不敢当场跟他翻脸。
这是一个能够掌控人内心的人。
让人恐惧。
看着那辆货车启动,然后朝着远方驶去,黑暗中似乎有几个黑影子出现在我们刚才下来的山路口,往上面走去,显然是秦伯安排处理尾的人。离得远,杂毛小道长叹一声,说小毒物,你可知道,我们刚刚从鬼门关中走了一个来回?
我不解,说是那老鬼么?我总感觉不对劲,这么轻松的搞定了,似乎有些太容易了,不真实。
他摇摇头,说不是,老鬼的事情,回去与你说。单说这秦伯,你可知道,这个人厉害之极,举手投足间,有肃杀之气。这人你别看他垂垂老矣,风烛残年,但是刚才我们若一翻脸,他定然是雷霆手段。我点头,说是,光他弄在李致远身上的布置,就让我们手忙脚乱,何况他敢直接在我们面前出现,更是有恃无恐……不过,他好像是有什么顾忌,所以没有出手。他之前提到一个老朋友,莫非就是这个让他顾忌的人?
他点头,说有可能,那这人是谁呢?我们可没有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听着他的话语,我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形象来。
Chaptr 18 所谓天地不仁
对视一眼,杂毛小道与我一起说出了一个名字:虎皮猫大人。
这只肥鸟儿,已经数天没有露面了。我们这几天事忙,无暇关注它,而且虎皮猫大人向来自有主意,我们也管不了这肥厮。说实话,对于它的过去,我并不是很了解,杂毛小道的家人一直比较避讳谈起虎皮猫大人的往事,我也只是一开始认识它的时候,听过它吹波伊瞎侃,也不知真假。
杂毛小道也摇头,说他自小离家,入山中修道,只是偶尔回家。这虎皮猫大人是他爷爷带回来的,一直供养着,家里人对它都很尊敬,只知道它是一个去过幽府的人投生,前世死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多余的信息,便不知道了。
我们心中疑问重重,但是此刻也压下不提,对着地上的钟助理又是掐人中,又是念灵咒,好歹将他给唤醒。醒转过来的钟助理一脸茫然,见到许鸣,疑惑地问李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听到他这句话,我们都奇怪了,钟助理已然知道了李致远是穷学生许鸣的事情,怎么睁眼见面,居然一口就叫“李少”?
他的记忆出现了岔子,还是假装不知情?
许鸣也诧异,吱吱唔唔,不知所言。而钟助理也没为难他,反而是转头看向了我和杂毛小道,说两位师傅,我们不是在元朗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他四周看了一下,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我们三个都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杂毛小道幽幽地接了一句,说这里是——和合石坟场。
钟助理一骨碌爬起来,大惊,问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元朗那边开车么?啊……
他站起来,又跌落在地上,捂着头,说好疼,头好疼啊……我立刻蹲下来,看着钟助理的额头,一阵青筋鼓动,显然是疼痛难耐。我立刻伸出两个大拇指,抵住他的太阳穴,大喝一声“洽”,这一声若春雷绽放,立刻有嗡嗡的回声传来。然后我两个拇指紧按,细细地揉磨了一会儿,他才好一点儿。
杂毛小道张着嘴,对着口形无声说道:“被施术了……”
我点了点头,待钟助理好了一点,才站起来,拍拍手,与杂毛小道往回走去,留下许鸣用李致远的身份,跟钟助理解释。到车这边,我问杂毛小道怎么办,要不要拆穿许鸣,直接跟李老板说?杂毛小道耸了耸肩,问我:“陆左,平心而论,你觉得许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思索了一下许鸣给我的印象,斟酌了一下用词,说许鸣这人,怎么说,作为一个年轻人,开朗、积极、向上、心地善良,而且很有责任感,但是也有一些小软弱——当然,这都是他力图表现出来给我们的,是与不是,还是两说。人心最叵测,我认识他还没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哪里知道他是真性情,还是伪善良?
杂毛小道叹了一口气,说此事真的很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