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向念念,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呀?”
“我是念念。”念念对小东西三个字很不满,说:“我不是小东西。”
“对不起,你是小可爱。”她摸了一下念念的小脑袋,笑着说:“和你爸爸一样凶。”
可能我七姐是比较直率的人,也可能是我心眼太小了,总之她这句话让我不太舒服。其实不光是她的话,我看到她就不舒服。
第二天开始就要去拜访我养父的朋友,因此我一早先把念念和怜茵放到韩先生那边。韩先生已经回来了,但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精神很不好。但毕竟很久不见念念了,他又亲手带了那么久,念念也想他,因此还是让他高兴了一些。
之后就去拜访了,是一位高官,非常和蔼可亲。七姐认得他,还知道他身体不好,于是主要介绍了我,聊了健康以及我养父之类的话题。关于星星的事,也是我回去时接到高官的电话,定了个日子单独谈这件事。
之后的几天都是见各种人,也以各种方式被通知了单独邀约。我当然没这本事,七姐也没有,很显然是来之前我养父就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而我七姐的作用只是认得他们,起一个引荐的作用。
这事忙完之后,我在去新加坡的前一天,趁繁爸爸不在,悄悄去看了繁音。
当时很晚了,他正睡着。他的床是带栏杆的,手脚都被绑着,因为无法进食而打着营养液。虽然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产房里,但我记得更清楚的是他那天坐在床边对我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说得没错,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他。我也很想相信,可我觉得我将来也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太久不见了,我明知道这样可能会吵醒他,却依然没有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颊更瘦了,手感一点也不好。我又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同样只剩一把骨头似的,因为最近醒了就是折腾。
我来,主要是因为我真的想他了,虽然闹腾出了那么多事,就像我养父说的,也许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坏,但一定没有人比他更把我当家人了。
其实我也同样,虽然我俩总不和睦,可我对明天是很紧张的。我怕繁爸爸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想出什么狠招,或者阿昌其实是繁爸爸派来给我釜底抽薪的,亦或是费先生和繁爸爸是一伙的。我怕得不行,好希望他能醒来和我聊聊,那样我会有底气一些。
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非常难受,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忽然觉得手心里那只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由看过去,他居然醒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半睁着眼睛看着我,目光有些陌生。
他现在即便暴走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因此我没有走,感觉着他的手越捏越紧,直到我的手指传来疼痛。
我不由抖了一下,叫了一声,他的手开始僵,许久,被人掰开似的,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些。
他的脸在青,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如同恐怖片中正被恶鬼附身的身体,他的身体看上去越来越僵硬,如同因为被攥紧两端而绷紧的皮筋。有时,他的手指会忽然攥住我的手腕,目光紧盯着我。却又会在突然间松开,神色也稍微柔情了些。我当然看得出,他正努力地对抗那既不是他,也不是小甜甜却真真实实也是他一部分的鬼东西。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久,大约两个小时,我可以叫医生,但我不想给他用镇静剂。我觉得他的第一人格不是不可以休息,反正已经绑住了,他必然也清楚的,他没办法伤害到别人。但我觉得他有话对我说,他想见我,我愿意让他为此挣扎一会儿。
终于,他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起伏也变得越来越缓,身体也因为放松而变得柔软。
看来他睡着了,我感到一阵失望。
我拿起手帕,起身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其实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种样子我也有过,就是太疼了,又疼得太久。因此了解这种感受的我愈觉得心疼,忍不住抱住了他的头。
我真希望他刚刚能醒过来,哪怕十分钟,和我聊一聊。我啊,也想告诉他,怜茵没有事,这件事就算扯平了吧,我会救他女儿,尽量帮他治病。离婚这件事,等稳定了再说吧。
正失落,忽然感觉胸口处的那颗脑袋轻轻地动了动。
我连忙松了手,觉他张开了眼睛。
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目光,喜悦?紧张?惊愕?……很多内容,我不能全部分辨,我只知道此刻的他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