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漆没再答话,沐离就只好静静地站着,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片清明。
伏案片刻后,公函写就,张孝漆上下扫了一眼,便掏出印信在落款处按了下去,他将信塞进一个牛粪纸大信封里,封了封口,用了火漆,这才拉动垂在公案左侧上方的一根红绳。
少时进来一位军中书记,张孝漆把信交给他,说了声:“八百里加急。”
书记接过信,敬礼退出。
张孝漆干完了一件要紧的事,显得很轻松,他拍了拍手,揉了揉脸,这才翻眼瞧了眼沐离,说道:“你也不用瞎猜我为什么要救你,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就是再拿回来,你也不会觉得冤枉吧。”
沐离道:“救命之恩,小人没齿不忘,二爷有什么要小的做的,只管吩咐便是。”
嘴上说的豪气,心里不免直打鼓,堂堂的族兵次帅,要自己做什么事,发句话便可,何必亲自现身施这么大的一个恩惠给自己。看起来他要自己办的事绝不是小事。
果然张孝漆哼了一声,道:“爷要你办的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要听仔细了。”
沐离恭恭敬敬地立直了身体,微微低着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这些年爷一直在外打仗,风产露宿的,竟然落了个风湿腿的毛病。”
沐离道:“爷为国事操劳幸苦了,这些年若非有二爷力挽狂澜,只恐……说句小的不该说的话,只恐鸡鸣国前途堪忧呀。”
沐离一时说的顺口,马屁滔滔不绝而出,
张孝漆听的十分受用,连连点头,脸色较沐离初进来时已经好看多了。
沐离还要继续说下去,张孝漆忽然摆了摆手,狠狠心止住了沐离滔滔不绝的马屁,笑着说:“你能体谅爷的难处,爷很欣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爷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许跟其他任何人提起,你明白吗?”
沐离用手指在喉咙上轻轻地划了一下,说:“爷一身关系国运盛衰,小事也是大事,大事更是天大的事,小的明白,死也不敢向外透露半个字。”
张孝漆满意地点点头,倒不是沐离这马屁拍到了他的痒处,而是沐离的这份悟性很让他欣赏,他是个不喜欢多说话的人,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意思的绝不肯动第二句话,若是不用自己开口,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我交代给你的事的确有些难办,不过也只是相对于某些人来说,对于你,并不算难。”
沐离听了有些糊涂,便道:“请二爷明示。”
张孝漆道:“你去趟岱州靠山郡,替我寻一只血燕回来。爷要用它的血入药,断了这风寒腿的根。”
“血燕?”
沐离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一时却有些记不真切了。
“就是能产血珍珠的血燕?”
沐离终于想起来了,有一种极其名贵的药材叫“血珍珠”,自己在药铺卖药材时,跟店主闲聊时听他提过,他还清楚地记得一枚血珍珠价值五枚金币!
而所谓的“血珍珠”其实就是血燕的卵。
“嗯——你知道就好。”张孝漆点点头,“血珍珠虽然名贵却是治标不治本,要想根治,只能寻血燕,用它的血入药。”
说到这,他盯着沐离,似笑非笑地说:“其实血燕并不难抓,屋山的向阳坡上多的是。可惜这畜生性子硬,一旦被人捕获,不吃不喝,一般人养不了三天就饿死了,所以在内地才显得珍贵。你到了靠山郡,多向那里的猎户打听,办法嘛我想总是有的。”
沐离心里想:“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像山鸡一样好抓,那岂非人人都能发财了?”
他又见张孝漆说这话时,眸中含笑,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于是试探着问道:“二爷博古通今,见多识广,不知有何指教?怎样才能让血燕又吃又喝,乖乖地活着呢。”
张孝漆见他能窥破自己的心思,嘿然一笑,说道:“其实也简单,血燕这种畜生天生有股子痴情。你知道鸳鸯这种东西吗?”
沐离听他提到了鸳鸯,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却仍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鸳鸯又如何?”
张孝漆盯着沐离的眼,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是个聪明人,这些话还要爷教你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沐离也不矫情了,于是大眼瞪着小眼,一起奸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