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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身子残花般嫩软无力,回至房中,触目皆是凄凉。 母亲冰冷的身体仍在床榻上放着。窗外一缕斜光照过,似乎觉得唯一的亲人仿佛还正在沉睡。妆台上一面小小的古云香镜,昭漪偶而的一个转身,发现自己正在抚摸母亲的脸颊。枕边正放着自己昨夜刚刚用珠线串起来的榴花。 于是拿起花环,为母亲戴在颈间,不由凄切垂泪道:“娘,你不是说,女人研媚,就象花儿一样。这辈子一定要爱惜自己。就是死了,要躺在花冢里,让芬芳的香气留在身体里。女儿,拼了性命,必定让你这愿望实现。” 说完,泪珠一颗一颗又象断线的珠子落下。忽听门外急切的脚步传来,身后喊道:“昭漪,你娘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昭漪荡着一丝凄惨绝望的眼神回过头来,却是双喜。于是问道:“双喜,你没有和萝衣一起走吗?” 双喜默默摇了摇头,痛然说道:“我是叔父带过来的。我走了,不好。再说,再说我是一个阉人,怎么会……” “只要你们俩个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娘说,宫门深似海,出去了,就是讨饭,也比这里强。”昭漪沉沉地说着,目光呆滞,似乎一夜之间便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昭漪你……你若想出去,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双喜悄声说道。 “不必了。”昭漪抬起一双泪眸,凄凉一笑:“我欠了戚娘娘的人情,一定要还。况且我以前发过誓愿,要和我娘不离不弃。” 双喜大惊道:“昭漪,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以春姑姑也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昭漪自不说话,抬头轻轻仰望,呢喃的双燕花间纷飞,百花颤颤巍巍,累累在枝头袅放出盛香。这时节,花与人的世界,阴与阳的双重境地,多么叫人冷漠凄凉! “昭漪!”双喜正待再次发问,忽听外面有一大群人进来喊道:“皇上有旨。”却是一群太监。中间那人穿海青色云袍,腰间栗色丝绦,旁边华丽却站着戚妃身边的云婉侍。 昭漪和双喜跪拜在地。只听中间那位总管太监拿出黄龙卸旨宣道:“奉天承运,皇上圣谕:今因内务府花房执事魏琦娘不幸突然辞世,念其生前勤恳忠职,劳苦奉作,呕心沥血,以至精血而亡。特赐御花园建芙蓉花冢一座,准其与慎容以春一起埋葬,并追加二人谥号:侍花贞容,侍花典伊,以示垂念褒奖。钦此。” “谢皇上圣恩。”昭漪拜恩。太监交旨完毕,领众人离去。 云婉侍过来搀起道:“娘娘亲自在皇上面前为你娘请命,希望你能理解娘娘一片苦意。现圣命已下,拨专人在芙蓉园内修茸花冢。娘娘让我传诏于你,今日起,你便到漪兰殿,自有最好的宫廷乐师教你学习折腰舞。五日的时间,足够矣。到了隐王的寿日,你就可在朱雀楼上大放异彩。” 昭漪并无回答。云婉侍停了一会儿,忽然大喝一声,回首过来道:“罗昭漪,你如此愁眉不展,心神不宁,莫非你心中另有他算吗?” 昭漪冷然道:“奴婢到了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他算。” 云婉侍上下打量,过来笑道:“你刚刚死了母亲,其情可解。但是你亲眼所见,娘娘可是尽心尽力。你母亲的死肯定大有文章。说不定是东宫故意所为,企图嫁祸娘娘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好在娘娘在陛下面前的地位,谁都不可妄动。你若识时务,定有你的好处。死者死矣,活者且要过。劝你做一个明白人,才能在宫中不致短命。否则的话,哼,你娘的今日必定会是你的明日!” 云婉侍说完这番话,冷笑几声,淡然离去。 这屋内屋外忽然冲起动天的呐喊!昭漪手里紧紧攥着御赐的圣旨,几乎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颤抖如两条金色的蟠龙骄逸飞腾,云色如浪涛般翻滚不定,似要冲破这连绵锦绣的鎏金铜瓦,响遏行云,无边无际,恨恨地飞上天去。 昭漪最终咬破了唇角,很久才在双喜不停的呼唤中得以平息下来。 三月的天气,莺莺燕燕。未央宫朱雀楼前,风箫声动。仙歌绕梁,急管繁弦。浓密的喜气包裹着重重云霏妆彩,霞光荡漾,伴着锦绣人影往来不绝,人影攒动,这里乃是戚懿与刘邦爱子如意的十六岁生日华宴。 朱雀楼修造得恁般精致华丽,在未央宫各殿中算得上一绝。殿梁皆以上等云香木做成,使得殿内不用燃香,便可闻细袅入鼻的奇香异芳。殿面各处雕花镂草,皆为上等的紫檩红。壁带又为黄金制作,刺人眼目。中间间杂珍玉奇石,清风徐来玲珑作响,真让人疑似云境幻林里一般。 楼阁上飞檐斗拱,做成红色的朱雀模样。檐壁上又用黄金筑成玉xue,据说有几万只红巢,栖息在巢中的鸟雀全身上下也涂成一色的朱红,专供皇家祷福祁仙所用。放飞朱雀时,整个朱楼俱为红云所覆,甚是壮观艳丽。又相传朱雀能带走整个后宫所有的不幸与哀怨,留万年幸乐供皇世所享,因此这宫取名未央宫,未央采即没有祸殃之意。 那天云婉侍一早儿过来亲自为昭漪上妆。先是命菊花叶渗透的刨花水通身沐浴,单是一头青丝就不止浸润了五遍以上。然后擦干了,又用小刷将馥香的冰麝头油细细沥刷,梳子梳得油光通透时,做成了一个飞云直上。 “婉侍,”旁边施粉的侍女请示道:“不知道给她上飞霞妆还是桃花妆。”| 云婉侍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起那只雕花的象牙筒,望着里面碧荧荧清澄澄的花片糕子,启唇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个妆,我来做。” “是。”几个人恭身而退。 昭漪坐着,在那盏葵花镜中,看见云婉侍用一点白色的丝绵从盒中挑了片绿色的花瓣,拌了一点细粉,细细地便在昭漪脸上搽了起来。 “娘娘吩咐说要淡一点的飞霞妆,不要过浓。”云婉侍一边搽,一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