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当年几近灭门,只剩下赵武一个孤儿,后来全仗韩、魏两家相助,方能重新崛起。自赵武以下,三代赵氏族人都摒弃了昔日的贵族生活,族中子弟三岁开蒙后,便要习文练武,到了赵无忧这一代,子孙众多,庶子们便大多自幼被派往各国历练,熟悉了军政民事,行间刺探之道,方能回族中做事。
尤其是从赵鞅主政以来,降低赋税,封地的百姓人口不断增多,还收留了不少阵亡将士孤儿,既得了民心,又养了不少家将族兵,从他刚开始代表赵氏入朝,就曾被范氏和中行氏逼着去处理周王室内乱之事,那时他才不过二十岁,便力主平叛,亲自率兵上阵。此后赵氏出征之时,赵鞅均身先士卒,并立下重誓,有功者官升等级,民可做官,奴可放良,死生不负。
以往的战事之中,晋军除将领之外,一半的平民,一大半倒是军奴,有各级将领的家奴,也有官奴,然而无论胜负,军奴都无权享受军功和赏赐,甚至很多时候,受了伤连军医都是先医军官和平民,军奴的生死,完全看自己的运气和天意。
自从赵氏军中有了军功重赏之后,战力大幅提升,那些军奴知道哪怕战死,自己的妻儿亦有所养,厮杀时自是奋不顾身,赵鞅也借此创造了一个个奇迹,以及冠之身,在内乱不断的晋国众卿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终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晋国执政正卿,彻底击溃了那些曾经小觑他的敌人。
有这样的家族,赵无忧自然有他自豪的资本,那些突袭的敌骑不过千余人,骑兵不超过二百,其余步兵皆不足为惧,他只看了一眼,便看出那些人并非什么山匪大盗,而是与卫国正军有关。
他不禁哂笑一声,卫王辄这是明着不敢阻拦,却暗地里派人做出这等事来,如此小眉小眼的小家子气,倒跟他阿爹如出一辙。
卫国国小势薄,历年来都是依附于晋齐而生,然而自灵公起,便更亲近齐国一些,齐景公与赵氏之间,十余年征战不休,卫国也常常跟随齐国,让赵鞅很是恼火,方才收留了从卫国逃出的太子蒯聩,哪怕在灵公过世,卫王辄继位后,还传书让卫国迎回蒯聩继位,意图借此收服卫国。
可蒯聩却是个扶不起的,灵公过世,他连回去拜祭都不敢,眼睁睁看着南子扶立了他的儿子,独掌卫国大权,也只能在赵氏府中抱怨几句,意图说服赵鞅出兵相助,送他回国。
可赵鞅是何等人,有利可图的事自然会做,可眼下他要处理晋国内政,平定内乱,还要与齐景公相争,本就要争取卫国,打好关系都来不及,怎肯随意得罪了卫王,扶持这个明显不得人心的先太子。
赵无忧此番来晋国,除了玄宫秘藏之事,还担负着替蒯聩联络重臣的责任,只可惜,昔日的老臣,已经没几个还能记得他,肯出手相助的,他问了几家,便失了兴趣,正巧在南山别院看到孔丘手书,立刻就转移了目标。
这时候,卫王辄居然想派人前来捣乱,赵无忧如何能轻易就让他们得手?
“弓箭,准备!——”
他带来的赵氏侍卫不过二百余人,却全是骑兵,平时跟随队伍行进,分散开来,每车旁也不过两三人,看着并不起眼,可这会儿聚集在一气,衣甲鲜明,手持长弓,腰佩长剑,英姿飒爽,让人看着便眼前一亮,如此精兵强将在侧,就算千百人来袭,又有何惧?
青青原本见人来袭,司时久在安排人结阵以候,她却跃跃欲试地准备杀出去,可没想到,赵无忧竟先派人抢了先,她看了眼那些张弓搭箭的侍卫,轻哼了一声,退到了司时久身边。
司时久却笑了笑,说道:“姑娘莫急,这些人就由他去应付,些许蟊贼,何用姑娘动手。”
青青叹了口气,摸摸身后的血滢剑,叹道:“我都好几日不曾好好练过剑……要不,回头你陪我过几招?”
“姑娘有命,在下自当奉陪。”司时久一听就苦了脸,他从越国第一次见青青开始,就见她给越国剑士传授剑法,可她那教法,简直暴虐无比。那些前去求教的越国剑士,在她剑下连三招都过不了,她又不懂得留手,更不管别人学不学的会,看不看得懂,随性而至,招式更是犹如天马行空,了无痕迹,真不知那些越国剑士在如此打击之下,能学到几分本事。
直到前次在南山别院看到她与离锋比剑,他方知她还是留了手,若以她与离锋比剑时所用功力,那些人压根连一招都接不下,就算他,自己在心里比划过无数次,也没把握接下几招。
只是没想到,后来她忽然想要指点赵无忧,还把他也拉上做陪练,结果那几日下来,他的手都差点断了几次,以往求之不得的请教机会,如今成了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