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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就连华灼也没有料到,自己原本只邀请了几个女孩儿,但最后来的不仅只几个女孩儿,连她们的兄弟姐妹,总共到了十来个人。 杜家就不提了,除了杜宛,她二哥杜宜、三哥杜宽和四弟杜宥都来了,赵家来了两个,赵玉儿和她的兄长赵仲良,宋家来的是宋娉婷和她的一个庶出meimei名唤月婷的,张云惜也来了,这是华灼考虑到赵玉儿和宋娉婷不和,特地拉来居中调节气氛的,她也带了个meimei来,名叫雨惜,而韦家来的人最多,除了庄家兄妹两个,韦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连带那位三少爷也来了,韦大小姐原说不来的,但最后还是被母亲逼着来。 别人也就算了,会赶来凑这个热闹也是意料之中,府尹家的大门,平日岂是容易进的,难得有机会来,别人不想方设法把家中年纪合适的孩儿们全塞过来才怪,别的不说,好歹先混个脸熟。但是看到那位阴阳怪气搅局的本事明显是一流的韦三少爷,华灼就有点头疼,悄悄拉着杜宛的手,道:“他怎的也来了,可不要把我这一场庆贺给搅得一团乱。” 杜宛掩着唇笑,道:“谁让你家送去的贴子,写着适龄的孩儿都可以来,韦三少爷那样的一副脾气,哪有不来搅局的道理。亏得你现在年纪还小,要不然……旁人还以为义母打算替你择婿了呢。” “你就知道取笑我,这是我特地去爹爹书房给你挑的书,赶紧地拿走到屋里去看,我可不招呼你了,缺什么只管叫丫头,我给你留了一个粗使的守着门儿。” 华灼被她调侃也不是一回两回,脸皮子也算练出来了,不红也不黑,只把她往屋里推去,待进了屋,又捧了棋盒过来,对着她挤眉弄眼地坏笑,道:“一人看书寂寞,不如我把庄世兄请来,你们两个就在这屋里手谈吧。” 杜宛面上一红,嗔道:“还不快出去招待客人们,要我打你么?” 华灼放下棋盒,嘻嘻哈哈扭头就跑,到了门口,又转身道:“真的不想跟庄世兄手谈一局吗?”说完,不待杜宛回应,她已经打了帘子一溜烟跑了,留下杜宛在屋中,气笑不得。 立在她身后的黄莺却有些想法,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庄二少爷身份尊贵,与你又年纪相当,性情相投,若真能……” 她话还没有说完,杜宛就突然横瞪了她一眼,沉下脸道:“黄莺,你的规矩还没有学好,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心里要有数,这次便罢了,下次再犯,我必不轻饶。” “是,婢子知错了。” 黄莺脸色一白,小姐的相貌虽然清丽可人,可是沉下脸去,却颇有些不怒而威,她心里惊慌,不敢再开口,低着头退到一侧。 杜宛翻起了书,心中却有些不平静,黄莺的话,她又怎么会不懂,以她的年纪,本不应想这种羞人的事情,她书读得多了,一些道理便看得明白,男婚女嫁,本是寻常事,没有什么好羞怯的,但她现在年纪还小,想这种事还太早了,更何况是拿到明面上来说,传出去,她什么闺誉都没有了,因此才严厉地斥了黄莺一句。 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了,杜宛侧耳听去,有女孩儿们的笑声,男孩儿们的说话声,唯独没有庄铮的声音,那是个和她一样喜爱独处安静的男孩儿,不过两个都安静的人若是同处,只怕会太过寂寞清静了吧。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杜宛才撇开杂念,低下头看手中的书。 华灼这时却已经夹在一群女孩儿中间,谈笑生风,今儿她是主人,又是有心跟宋娉婷和赵玉儿打好关系,至于那些跟着来的男孩儿,她却不方便直接招待了,一来分身乏术,二来那些男孩儿,除了庄铮和杜宥年纪还小,其他几个却不是孩童而是少年了,她还是避着些好,三来她见了韦三少爷就烦,实在怕他弄得她下不来台,索性就把这些麻烦全部拜托给杜家二少爷杜宜。 杜宜今年刚满十六岁,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他生性稳重,言行举止已经有些小大人的模样,跟一群最大也不过十三岁的小孩儿们处在一起,颇感别扭,奈何临行前母亲殷殷叮嘱,要他看好三弟杜宽不能闯祸,照顾好幼弟杜宥不能有失,又被华灼拜托帮着招待其他男孩儿,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可惜这群小子,除了庄铮是个安静不多话的,其他几个,没一个是能让省心的。杜宜本有意引着他们聊些诗词,说些风月,但说了没几句,话题就全偏了。 男孩儿们被安排一处楼上,楼有高台,摆席设案,阳光从空中挥洒下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高台下之,便是一片花铺,花铺中间建了一座花亭,女孩儿们便都聚在这里,坐在高台上的男孩儿们,只要略一抬头,便可透过栏杆,看到下面的那些女孩儿们。 花铺中的花还没有开放,可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们,却比花儿更鲜嫩动人。 “杜兄,听闻令妹相貌清丽,才华过人,不知是下面哪一位?” 赵仲良和韦三少爷一样,明明天气不热,却爱摇着一把扇子附庸风雅,只不过韦三少爷那把是美人扇,而他手中这把,却是山水扇,格调高了些,却少了几分浪荡之气。 杜宜还没来得及回答,杜宽已经一拍桌案,没好气道:“我家meimei也是你能问的,倒是那个穿绿袄儿的,是你家妹子吧,真丑。” 赵仲良脸色一变,他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跟杜宽差不多,虽然在场面上,因为赵家过去是商户而被人嘲笑惯了,并不觉得突兀,可是杜宽说话也太可恶了,自己的meimei明明有如一朵花骨儿般娇艳,落到杜宽的嘴里,竟然只有“真丑”两个字。 正要反驳回去,杜宜连忙插进去,打圆场道:“三弟,赵小姐年貌虽幼,却有绮霞之态,休要胡言。”转而又对赵仲良道,“舍弟平素最爱胡闹,赵兄多多包涵,莫与他一般见识,宜以茶代酒,敬赵兄。” 赵仲良心中虽然愤愤,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坐一众男孩儿中,他的地位最尴尬,不好多做计较,再者,父母命她陪着meimei来华府,也是打着让他与华家小姐多多亲近的主意,此时闹起来,岂不是平白坏了印象,因此只得饮了茶,勉强笑道:“杜兄温良恭俭,仲良自愧不如。” “嗤,两个呆瓜,一个爆竹。”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不是最爱搅局的韦三少爷又是谁来。 “你说谁是爆竹?”杜宽又跳了起来。 “谁接口,就是谁呗。”韦三少爷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一口一个瓜子,嗑得正起劲。 杜宜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疼起来了,一把按住准备捋袖子的三弟,低声道:“莫忘了出门时母亲的叮嘱”,拉出杜夫人来压人,杜宽只能悻悻地坐下,大口大口地灌茶平气。 搞定了自己的弟弟,杜宜又对韦三少爷微微一笑,委婉地劝道:“韦兄,令妹也在下面,让她瞧见咱们在上头不和,怕要担心的。” 他不说令姐,而说令妹,显然是知道韦三少爷跟嫡出的几个姐妹不合,唯独偏疼庶出的四妹,所以便搬出韦四小姐来压他。 韦三少爷冷笑一声,道:“我自坐着吃我的茶,磕我的零嘴儿,哪里跟你们不和了,怎么,还不许人说句真话不成。” 杜宜是个天生谦和的性子,被他当场呛得讷讷无言,只得讪笑一声,不敢再碰这个刺头儿,转而对庄铮笑道:“庄……呃……听说二少爷喜爱丹青,不知可否就此情此景,作画留影,以为纪念?” 他原想喊一声庄兄,但是庄铮的年纪实在太小了,这个“兄”字委实太别扭,虽说赵仲良和韦三少爷也不过十二、三岁,却已是少年模样,与他们称兄道弟,还算自然,可庄铮虽然身材挺拔,个头并没有比赵仲良矮到哪儿去,但面上到底还是一团孩气。 庄铮抬起头,看向杜宜,额间的胭脂痣在阳光下,鲜红欲滴。 “无景可入画。”他淡淡地道,语气平静无波,目光除了偶尔向下扫一眼自己的meimei,多半时候只是闭目养神。 又被堵了回来,杜宜颇有些尴尬了,他平素交往的,都是些志同道合的同窗,聚会游玩,有的是话题可说,像今日在场的如韦三少爷的尖酸,如庄铮的冷淡,实在是没碰上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倒是薄薄的面皮,渐渐有些涨红了。 “二哥,别理他们,咱们自己玩自己的。” 杜宽气不过,咬牙切齿的,可是慑于母亲的威严,不敢在华家闹事,心里却已经在一转念间,琢磨了七、八个点子,准备用来对付韦家的庶出子。至于庄铮,他不敢招惹,虽然喜欢胡闹,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再说庄铮也只是反应冷淡了点,又没对自己和二哥冷嘲热讽的,顶多自己也不理会他就是了,杜家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也是清流名门,自恃清高,还犯不着巴结一个郡守的次子。 韦三少爷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心中又是一阵冷笑,连情绪都不会隐藏的小子,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莽撞小子,不足为虑,真的要算计,谁玩谁还不知道呢。 庄铮突然一眼看过来,韦三少爷被看得背心发冷,连忙露出一脸无害的笑。在坐的男孩儿中,也只有这个年纪最小的表弟,是他看不透的,在韦家的时候,看不惯这小子整天板着脸的模样,也不是没想过算计这个表弟,但每次才开始有所动作,就被这个表弟不着痕迹地化解了,几次下来,他也知道这个表弟表面上看着一团孩儿气,其实心思跟清源山后那眼龙潭似的,清明如镜,深不可测,不能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