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躺在塌上, 听皇帝在外边儿越说越没边儿,终于将自己小被子松开, 披上外衣, 往门口那儿去了。
因为皇帝一贯口花花的本事, 她也没敢开门, 只隔着窗道:“天都黑了,衍郎还不睡吗?”
皇帝自台阶上站起身, 到窗前去, 笑微微道:“夜色正凉,朕独自一人,孤枕难眠。”
滚吧你, 妙妙在心里腹诽,这么多年了, 你不还是一个人睡的吗?
“那就找个空旷地方打套拳去,”小姑娘没好气道:“妙妙困, 要睡了。”
“别这样呀, ”皇帝凑过去, 温声相约:“咱们出去走走, 谈谈心,好不好?”
“不好, ”妙妙果断拒绝:“妙妙累,不想动, 只想睡觉。”
“那朕陪你睡, ”皇帝终于露出了狼尾巴:“朕在边上, 还能帮你盖盖被子喂个水呢。”
“不稀罕,”夜色确实有些凉,妙妙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外衣,一脸提防道:“男女有别。”
“现在你又想起男女有别来了,那你怎么不想想别的?你看,”皇帝道:“英国公马上就要有孙女儿了,长安伯他们也是儿女双全,就只有朕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你是天子,天下都是你的,怎么可怜了,”妙妙奇怪道:“再者,章武候不也还没娶妻吗?人家不也什么都没说?”
“那个死断袖?”皇帝思及前世那些事儿,想也不想,便诋毁道:“他怎么跟朕比!”
好像……听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啊。
妙妙原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哪曾想竟听见这样一桩事,惊得下巴都差点儿掉了。
皇帝自觉失言,赶忙弥补:“你别乱想。”
“……”小姑娘轻轻点头,神情却有些难言:“妙妙有分寸,不会出去乱讲的。”
皇帝:“……”怎么越描越黑了呢。
章武候,朕对不住你啊!
……
第二日阳光明媚,正适合出去走走,皇帝将手头上琐碎事情处理掉,便带着妙妙在宫中游逛,将这些年来的变化一一说与她听,二人说说笑笑,倒也和睦。
一路出了宣室殿,往御花园那儿去时,便有内侍上前回禀:“陛下,二位太妃带着五公主与六公主小聚,这会儿就在前头呢。”
宫中禁卫森严,皇帝往花园里去,甚至会早早封园,驱逐闲杂人等,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在御花园跳舞唱歌引着皇帝过去一见倾心的事情,更加不会生。
皇帝早年在西北长大,登基之前都没怎么见过五公主和六公主,更不必说二位太妃了,只这些年下来,她们并不生事,总算有些香火情在。
“咱们过去瞧瞧吧,”他向妙妙道:“朕也带你去认认。”
妙妙心知自己早晚都要嫁进宫中,对此倒不排斥,左右有皇帝在这儿,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二位公主年纪比妙妙还小一些,沈太妃与张太妃年纪自然不大,宫中日子养人,更不会有苍老之态。
她们母家门第不高,张太妃出身底层官宦人家,沈太妃更差些,出自巨富之家,能够在先帝后宫中先后得宠,依仗的便是顶尖出众的容貌,不到三十的年纪,正是风姿妩媚动人的时候。
有这样的母亲,二位公主容貌自然不会逊色,花容玉貌,听闻皇帝偕同魏国公府府小娘子过来,便一道起身去行礼,因着妙妙身份特殊,也向她行了半礼。
妙妙名分未定,不欲张扬,赶忙躲开回礼,一道往凉亭里去说话。
沈张二位太妃出身不高,却无轻鄙习性,这也是皇帝容忍她们留下的主要原因,公主的婚事都要落到帝后手中去,因这一层关系,她们都有意修好,结个善缘。
寻常人见了妙妙,只会称呼为“魏国公府的小娘子”,而亲近之人,则往往直呼小名“妙妙”,这会儿她同二位公主坐在一起说话,关系说亲近也亲近,说疏远也疏远,一时之间,倒叫人不知如何称呼。
沈太妃出身不高,思绪转的却快,打着团扇笑:“便叫皇嫂吧,左右也没差多少日子。”
皇帝被挠到了痒处,笑的愈温和:“沈太妃言之有理。”
二位公主知情识趣,闻言便皇嫂长皇嫂短的叫了起来,妙妙有点儿窘迫,瞪了皇帝一眼,借着衣袖遮掩,在他臂上拧了一下。
“五月底,淑惠姑母会在芳颐园设宴,皇嫂不妨一道出宫去瞧瞧,”六公主笑盈盈道:“正是百花繁盛的时候,指定热闹。”
妙妙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那些热闹场合,只是六公主既然相邀,总不好拂人情面,含笑应了,又将话头转到别处去说了起来。
淑惠大长公主上了年纪,人却愈的爱热闹了,因为当初道清大师曾经几次前往芳颐园,那园子在金陵许多人眼里,都一等一有福气的地方,每每设宴,往者甚多。
皇帝倒不干涉小姑娘交际之事,见她应了,也只是叮嘱几句,便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