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金吾卫上下瞧得太子殿下被自家的指挥使和腾骥卫的韩副指挥使簇拥着上来了,忙都敛眉低手,恭恭敬敬的齐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宇文承川手握成拳,朗声说道:“将士们辛苦了,父皇特意派孤来慰问大家,并亲自指挥大家作战!”话头一顿,抬高声量,斩钉截铁:“如今孤也不多说,只一句话,城楼在,孤在,城楼破,孤亡,今日孤与将士们共存亡!”
此话一出,顾准与韩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与不赞同,可稍一抬眸,便能看见火光之下,宇文承川镇定坚毅的侧脸,他们劝止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若太子殿下真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底下人的,别人不说,至少他们先就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追随他了!
众将士听得这话,却是瞬间士气大增,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尚且能豁出性命与大家共存亡,那他们又有何惧,头掉了大不了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遂都跟着高呼起来:“保护皇上,保护太子殿下,楼在我在,楼破我亡!”
与此同时,城墙下也开始躁动起来,有人扯开喉咙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城楼下的喧阗声也越大了,然后便有好些火药包被引爆了扔向城墙边,爆炸出一阵阵振聋聩的轰鸣声,得亏皇城的城墙足够坚固,只震动了几下,并未能在火药的威力下,便垮塌掉。
叛军们看在眼里,自然不肯死心,又如法炮制来了几次,依然不能将城墙震垮,只得想起别的法子了。
于是很快便有大批的火箭、霹雳弹、突火弹等火器被射上扔上了城楼,在轰隆隆的爆照声中,倒也的确对城门上的金吾卫们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因城楼实在太高,足有三四丈,更多的火箭火器并不能被射上去扔上来,只能落下,反而对叛军自己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可谓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只能转而再去想旁的法子。
顾准与韩卓将宇文承川护在身后,确定下面再没有新的火器投上来后,方暂时放松了警惕。
顾准劝起宇文承川来:“殿下,宫门厚重,全是近三尺硬木之中掺和了水泥铁筋制造而成,何况臣先前还让人累堆了大石在门后,九道宫门俱如是,便用炸药也未必能攻破,方才他们便试过了,并没有太大作用,他们想要攻城唯一的法子,便是牺牲兵力,强攻上城楼,可这也不容易,所以殿下千金之躯实在不必亲身犯险,不防与韩大人先下去歇着,这里有臣一个人坐镇即可!”
万一刀剑无眼,伤着了太子殿下哪里,于公于私,他都将万死难辞其咎!
宇文承川见城楼上还有几处在冒着黑烟,好些将士都被熏得灰头土脸的,便没受伤,也是一身的狼狈,因说道:“孤说了会与众将士共存亡的,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过如今既叛军短时间内攻不上来,我们且都下去,大家一道商议退敌之策罢,城楼上只让将士们千人轮值,吃饱喝足歇息妥帖,切记疲劳迎战。”
顾准闻言,便忙命人将这话逐级传了下去,方与韩卓簇拥着宇文承川下了城楼,与金吾卫腾骥卫的官员们商议起对敌之策来。
奈何这边还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外面便忽然加大了攻击力度,被点燃的火药包接二连三的被投过来,哪怕守城的将士们立时洒下大量的凉水,依然只能浇中一小部分,更多的仍被引爆了,炸得宫门和城墙都是抖动个不住,若再这样下去,再撑不了多久,就得岌岌可危了。
所幸很快去东宫运床弩的人便到了,四架巨大的床弩往城墙上并排一摆,取代了之前投石机的位子,待东宫专门研制这个的人一声令下,便居高临下对着城墙下的叛军一阵狂轰乱射,叛军立时倒下了一茬又一茬,一时都惊惧恐慌到了极点。
后面观战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治廷看在眼里,也是又惊又急,宫里几时有这般厉害的武器了,他怎么不知道?本来事出突然,五城兵马司的人便来不及准备充足的武器箭矢,已是落了下乘,若再任由那大杀器威下去,他的兵们岂非很快就要全军覆没了?
他的心腹副将也是满脸的惊急,近乎声嘶力竭的道:“大人,永嘉侯世子手下不过百来号人,属下这就带着人去把老夫人他们都抢出来,我们便可以不必再受他们的威胁,不必再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兵白白送死了,大人,您就让属下去罢!”
眼见说话间自己的兵又有几排倒下了,吴指挥使的眼眶也越烫得厉害了,那些都是他的兵,都是他手把手,一个个选进五城兵马司的兵啊,有的才十八岁,有的才娶亲,有的还未生子……现在,却因为他的私心,全部要成为填坑的炮灰了!
可想起年轻轻便守了寡,忍辱负重,含辛茹苦才将自己养大,让自己有了今时今日地位的老母如今还在永嘉侯世子手上,吴指挥使到底还是一咬牙,哑声驳斥起心腹副将的话来:“不行!事已至此,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成不能败,否则不但现在牺牲的人都白牺牲了,连咱们,连剩下的那些将士们的命,也都将保不住,我们根本已没有退路!”
宇文承川与顾准韩卓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因三人目力都极佳,就着火光,终于看清楚了吴指挥使的脸。
顾准立时便恼怒道:“吴治廷那个叛徒,枉我自来高看他一眼,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是个可交之人,没想到竟瞎了眼!殿下,那个床弩的射程能到吴治廷那里吗,臣真是恨不能立时将他射成个筛子!”
宇文承川目测了一下,摇头道:“太远了,只怕射不到他。对了大伯父,先前孤让你分散出宫去宗室营等地埋伏的人可都散出宫去了,今夜盛京势必会一乱到底,我们虽在五城兵马司也有人,也能保证他们不会轻易被煽动起来跟着作乱,光靠他们,要保护那么多宗亲臣工的安危,怕是不容易。”
顾准忙道:“殿下放心,一早就按太子妃娘娘的吩咐散出去了,也安排了人届时在人多处大喊‘永嘉侯与二皇子犯上作乱,皇上已下旨,杀无赦!’,西山大营的将士也有好些就是盛京人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眷遭殃,一旦知道自己是被蒙蔽的,未必不会临阵倒戈,真想造反作乱的,不过是上面的人罢了,下面的兵士现放着太平安乐的日子过得好好儿的,谁愿意造反的?”
爷儿俩个说话时,宇文承川也一直紧盯着下面的战况,忽然现上来冲锋陷阵的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并不见永嘉侯那一万精兵的踪影,更没有看到永嘉侯与二皇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据孤所知,吴治廷是个真正爱兵如子的,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兵们这样白白的上前送死?林永继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韩卓忽然插言道:“我早前曾听人说过,吴治廷打小儿便没父亲,其母为了养大他,曾委身于人做妾,他也一度跟了继父姓,还是在他出人头地后,才改回了本姓‘吴’的,是以他侍母至孝,想来林永继十之*是挟持了他母亲,他才不得不屈从的。”
这么*的事,也就只韩卓这个前腾骥卫副指挥使能知道,并信手拈来了。
可就算知道永嘉侯挟持了吴老夫人,他们又能怎么样,现在也不能派人去解救吴老夫人,让吴指挥使没有后顾之忧,临阵倒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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