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你怎么了?”屋外,响起了宫女太监的敲门声和焦急的询问声。
轻舞听见屋门被拍得山响,正欲回答,突然反应过来皇帝死在她这里,还死得这样“不可思议”,等待她的定然不会有好下场,是以也顾不得抹去脸上被喷溅的血迹,甚至连衣裳和鞋袜也来不及穿,只身披上寝衣便从窗户跳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屋外众人敲了半天见无人开门,也等不来轻舞和皇上应答的声音,担心主子出了什么事,便立即让人前去找了文海公公前来,由他决定如何做。
文海刚刚到带来后现窗户开着,由于隔着屏风也看不到床榻上的情形,唤了南宫浩和轻舞两声,依旧无人应答,恍惚间又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当即让人翻窗进了屋里将房门打开来。
屋内的景象让人傻眼——
只见粉色的纱帐上被鲜血喷溅出点点红梅,南宫浩双眸暴突,赤着身子浑身血污的直挺挺的躺在血泊之中,而贞妃娘娘已然不知去向。
“皇上殡天啦!”文海公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哭音的尖利颤抖的声音以贞妃的寝宫为圆心,顿时在皇宫内回荡。
随着文海公公的一声喊,贞妃宫中的一应太监宫女立即跪在床前哭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萧贵妃和南宫琦赶了过来,在院外便听见凄婉的哭声,母子二人相视一眼,眼底飞快的划过一抹窃喜,不过眨眼间,二人便调整情绪疾走进内室。
文海公公在看见南宫琦后整个人都怔了一下,心中疑惑不已,四皇子不是在边城吗?怎么会回来了?而且恰恰还是皇上死的时候回来?
不过他只是一个奴才,皇上如今又死了,这皇宫已然不再是他文海的天地了!他很识时务的垂下头,卖力的哭起来。
纵然早有准备,南宫浩的死状还是将萧贵妃和南宫琦吓了一跳,这似乎也太惨了。
“皇上啊!”
“父皇啊!”
母子二人也就怔忡了两息的工夫而已,继而扯了被子给南宫浩盖好,很有默契的扑倒在床前哭了起来。
在他们哭了没多久,有嫔妃相继而来,公主们和未成年的皇子则被安置在了屋外,一众宫女和太监也退了出去。
众嫔妃和成年的皇子们见南宫浩当真是死了,个个哭得好不伤心。至于有几个是真心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太后是最后一个到来的,在月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屋来,当先去瞻仰了南宫浩的死状后,转身便看见近前的南宫琦时,心里也是疑惑不已。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并未去责问南宫琦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视线扫了跪了满屋子的人一圈,没有现屋子的主人贞妃,遂厉声道:“你们就知道哭,可有找太医来查探皇上的死因?贞妃去了哪里?可有让人前去撞钟?”
所谓撞钟,是为了通知京中百姓,宫中有人殁了,静止一切喜庆活动。皇帝死撞九九八十一下,喻为九九归一;皇后和太后死是撞八八六十四下,喻为八合升宫;其他嫔妃则按等级决定钟声的次数。
萧贵妃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将视线放在了文海公公的身上。
“太后恕罪,老奴因为皇上殡天太过伤心,忘记安排诸事,老奴这就遣人前去找太医和撞钟。”文海公公慌忙说完,作势站起来。
“文海公公,你且留下,哀家有话问你。”太后叫住文海公公后便对身边的月嬷嬷道:“阿月你前去做这事。”
“是。”月嬷嬷领命而去。
“文海公公。”等月嬷嬷离开后,太后转向文海公公威仪的道:“哀家问你,贞妃哪里去了?今晚到底生了什么事?”
“回太后。”文海公公忙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告知众人,“适才皇上前去坤元殿看望你老人家,见你歇下了,便没有打扰你,于是便来到贞妃娘娘的寝宫,之后老奴便退下了。哪知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人来告知贞妃娘娘惨叫连连,然而叫门却没人应,老奴前来后,现窗户开着,便让人从窗户进去将门打开,便看见皇上……屋内并无贞妃娘娘,必然是皇上薨逝在这里,她担心担责,便从窗户逃走了。”
“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太后一声冷哼道:“来人,速去通知禁军搜索皇宫和京城,将那个女人给哀家抓回来,若是让她给逃走,给哀家全国通缉,不管皇上死因如何,哀家要让她为皇上陪葬!”
太后威仪不减,气势凛凛的样子,让人不敢忤逆,屋外有人应了声“是”便离去。
太后这才转向南宫琦,眯着眼睛睥睨着他道:“老四你不是在军营吗?什么时候回的宫?莫不是做了逃兵吧?”
南宫琦垂着的眼睛飞快的划过一抹幽光,抬起来的时候却是一副极为受伤的样子,“太后,孙儿在你的心目中如此不堪吗?”
太后神情一哂,略略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为何,明明南宫琦是她众多孙子里最优秀的一个,可她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如今皇上薨逝,他这个出征在外的儿子居然会出现在宫中,不得不让她心生怀疑。
“老四,你要知道军法如山,将在外除非战争结束,否则不得召见是不能私自回宫的,你当初既然自己要求前去边关,如何能不遵军令?”
“太后你误会了。”萧贵妃脸上挂着泪水,声音也是凄凄哀哀,“琦儿他并非是擅自回来,而是因为……因为靖王世子战死沙场,他回来报信的,哪知刚到臣妾的宫中还来不及喝口水,便听到皇上殡天的消息。呜呜呜……”
太后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瞪着萧贵妃,“你说什么?决儿他……”
南宫琦看到太后对待自己和对待贺连决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心中难掩恨意,不过他惯于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来,带着哭腔道:“太后,靖王世子他已经战死沙场,孙儿是专程回来报信的。”
太后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两颗晶莹的泪珠,须臾,想到什么,睁开眼来,眸色犀利的逼视着南宫琦道:“不对,老四你生为皇子,前去军营定然是从副将做起,最差也会是个参将,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头领前来报信?好,这点咱们权且不谈,可你既然回来报信,为何没有先去找皇上,而是去了你母妃的宫中?”
南宫琦面对太后的咄咄逼人,心中的恨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强抑住自己的情绪道:“太后,孙儿在军中是从小兵做起的,听闻靖王世子战死,孙儿是自告奋勇回来报信的。至于你问的为何先去母妃宫中,那是因为孙儿去了御书房后并未见到父皇,听闻父皇新纳了妃子,这些时日都歇在新娘娘这里,儿臣便准备过来的,只是孙儿不眠不休赶了几天的路实在口渴,这才在路过母妃宫中的时候,准备进去喝杯水,哪里知道……”
太后看着南宫琦很是受伤的样子,感到自己好像是过分了些,语气顿时缓和了一些,“阿决他当真已经战死?”
“他决策失误,误闯敌人的阵法之中,不单是他,连同乌衣骑也是全军覆没。”南宫琦垂着头恭顺的道。
太后无力的点点头,“哀家知道了。”
那孩子那么厉害,十二三岁便带着乌衣骑前去救被困的镇国大将军景天,十六岁便在景天的鼓励下独自带兵御敌,一战成名。之后参加的几次战役莫不是以敌人的大败而告终,她怎么可能相信他会决策失误?怎么相信他已经死了?可是南宫琦言之凿凿,哀家不信可以么?
若是阿仇还活着,听到这个消息如何能受得住?荷儿,哀家答应你一定在有生之年护卫决儿的安危,如今哀家还活着,可是决儿已经死了,你会不会怪哀家?
“噹——噹——”
浑厚的钟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楚雁回和无命刚刚到皇宫守卫相对薄弱的西面一处角落,正准备翻越院墙便听到宫中传来噹噹的撞钟声,不由停下脚步,心中已然猜道南宫浩已经死了,不爽的暗道,死得真快!可是为何不早一天死呢?那样贺靖仇就没有机会报仇,也就不用遭受今儿那样的罪过。
“主母,现在我们要去哪个宫?”无命见楚雁回停了下来,遂地上问道。
“南宫浩服用了大量的忘情,死法必然独特,想必现在还在贞妃的宫中,咱们就去那里。”楚雁回说着便轻点脚步跃上高墙。
无命连忙跟上,一路飞檐走壁,避开守卫直奔贞妃寝宫,约莫一刻钟后便到了目的地。落在屋顶上,趴到边缘悄悄看向下面,寝殿的院子和外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人。
退回屋顶,找到贞妃寝室的位置,楚雁回轻轻的掀开一张瓦片,视线便正好落在了南宫琦的身上,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眼睛更是如藏了万千淬毒的细针,恨不能将南宫琦给一针一针的戳死。
若非这个时候她的亲人们还在城中,她定然会不管不顾的让无命杀了南宫琦这个混蛋!
楚雁回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从南宫琦的身上移开视线,在屋内扫视一拳,见下方并无轻舞。想来聪明如她,定然不会留下来送死。
再透过薄纱帐子,看见南宫浩身体血肉模糊,他周围的褥子染红了一大片,险些将她给恶心吐了,只不过心里却是痛快极了。
南宫浩得到这样的下场,简直是咎由自取,若非他轻薄了母妃景荷,如何会误会她家男人是他的儿子?萧贵妃又怎么会因为担心皇位旁落而对他下毒?
真真是活该至极,让人无法升起半点的同情!
“回太后,皇上是……是纵欲过度,爆体而死。”太医望闻问切,仔细检查了南宫浩的尸体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萧贵妃低垂的眸中氲着喜悦的光芒,那黑衣人果真没有骗她,连太医都查不出真真的死因!
“嗯!”太后从鼻腔里出一个音节后道:“苏太医,切记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哀家也是不饶你的。”
太医顿时打了个寒颤,五体投地的道:“太后放心,老臣定然不会学那长舌之妇,没事便瞎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