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弄到了手他才头疼呢。
眼下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他微微松了口气,正打算喝口茶,就听得身后的乘虚小声道:“主子,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江玄瑾皱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低声道:“她怎么这么不安分?”
乘虚摇头:“不是,是洗砚池出事了。”
洗砚池,他关着青丝的地方。
脸色一变,江玄瑾起身就朝老太爷行礼告退,带着乘虚就匆匆往回赶。
青丝是极为重要之人,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若是被人抢走,多半不是灭口就是消失于江湖,那可就棘手了。
不过,他赶到竹屋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尚被镣铐锁着的青丝。
“主子恕罪!”有暗卫半跪在他身侧道,“来者早有预谋,趁着咱们救火的时候闯进来抢人。咱们人手不够,虽保住了犯人,但还是让贼人全身而退了。”
人还留着,江玄瑾便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竹屋里乱七八糟的打斗痕迹,皱眉道:“谁那么大胆子?”
“卑职已经派人去追了,一有消息便回禀君上。”
在府里都留不住,出去了哪里还能追得上?江玄瑾皱眉,盯着不远处那满身镣铐眼神冷冽的女子,眼里生疑。
方才客楼那火烧的,会不会太巧了点?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青丝抬眼看他,满头长披散,间和脸上都凝着不少血块儿,看起来阴冷可怖。
“报应?”回过神,江玄瑾嗤笑,“这个词更适合你那死去的主子。”
一听这话,青丝眼神更凶,挣扎着站了起来,猛地朝他一扑!
血腥气冲鼻,那双满是脏污的手停在离江玄瑾一寸远的地方,受着镣铐禁锢,再难近半分。
不甘心地屈了屈手指,青丝恨声道:“你这个畜生!”
江玄瑾站着没动,心平气和地捻着佛珠道:“泯灭人性之人才为畜生,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何以得这二字?”
替天行道?青丝使劲呸了一口血沫子,艳红的颜色飞溅到他青珀色的衣袖上,浸染得星星点点。
“你不过是给小人当了刀子使,真当自己做对了事情?”她双眸如刀,透过丝的间隙,狠戾地盯着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杀了整个北魏最不该死的人!”
丹阳还不该死?江玄瑾摇头:“你这话太过荒谬。”
天下人人都知道,北魏最该死的就是丹阳长公主,何来的“不该死”一说?
“荒谬?”青丝咬着牙道,“你只消去问一问韩霄大人,问问他为何不顾人言也要拥护长公主,你就会明白到底是谁荒谬!”
微微一顿,江玄瑾道:“你话说明白些。”
青丝冷笑:“与你还用怎么说明白?你有手段嫁祸公主,没手段查明真相?”
真相?江玄瑾垂眸,他只知道丹阳以阴诡手段杀了自己的亲叔叔,以残忍刑法弄死了先皇忠仆,还害得三朝丞相司马旭惨死宫中,更是玩弄权术,置百姓于水火——这些都是真相。
有这些真相在,丹阳死的就不冤枉。
收敛了心神,他冷眼看着面前这神态癫狂的婢女,挥袖朝旁边的人吩咐:“看牢她,再莫让人接近。”
“是!”众人齐应。
江玄瑾回去了客楼上,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了会儿呆,直到手心被佛珠硌得生疼了才回过神,伸手推门。
“回来啦?”屋子里的人满脸好奇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脸色这么难看?”
琥珀色的杏眼清澈无比,半点心虚也没有。
看着她,江玄瑾轻声道:“没什么大事,有贼人趁着方才客楼着火,想从我院子里偷东西。”
“啊?”怀玉瞪眼,“在你院子里偷东西?胆子也太大了吧?丢了什么东西?很贵重吗?”
他摇头:“贼人并未得手。”
怀玉一顿,拍手笑道:“那就好,真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紫阳君的颜面往哪儿搁?”
态度坦然,吐字流畅,一双眼看着他也是不避不闪。江玄瑾觉得,许是他疑心太重了。就算方才客楼的火给了人可趁之机,但她也说过了,不是故意的。再者,她与青丝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去,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心里松了松,他道:“我方才去前庭,他们已经将焱儿与白二小姐的婚事定下了。”
“啊?”怀玉脸一垮,万分委屈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不是说好的替我抢回婚事么?你说话不算话!”
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咬牙道:“要不是你执意要来我的院子里,何至于弄成这样!”
本来么,她要是好端端的不闹腾,他便能全力替她争一争。然而现在怎么争?给她争个“未来小少夫人”的名头,再被老太爷逮着在他房里藏着?两人非得一起浸猪笼了不可!
面前的人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是我主动要求来你这里的。”
想了想,又哀怨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拦着我?那么轻易地就被我说服了?”
江玄瑾:“……”
“啊呀呀!”被人抱起来举到了窗台边,怀玉惨叫两声抓住窗台,可怜巴巴地道,“我开个玩笑,你别这么激动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扔我!”
江玄瑾这叫一个气啊,只要一遇见这祸害,他总能被气个半死,恨不得把她摔下去摔成个肉饼,从此世界就清净了!
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李怀玉立马跟八爪章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双手相扣,打死不松:“你不能这样对我!”
“给我个理由。”他微微眯眼。
咽了口唾沫,怀玉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杀人偿命!”
这个理由很正经很有说服力,江玄瑾轻哼一声,终于是消了气,将她扔回了床榻上。
挨着被子打了个滚儿,怀玉委屈兮兮的:“你这么凶的人,以后是娶不着媳妇儿的!”
“用不着你管。”他转身,边走边道:“老实在这里呆一天。”
“一天?!”怀玉惊了,“白府那边怎么办?”
脚步一顿,江玄瑾停在了门口,手微微收拢成拳,看起来颇为恼怒:“我会给他们个交代。”
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他院子里夜不归家,这个交代要怎么给?怀玉摸着下巴眯着眼,很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江玄瑾跨出房间,带上了门。
房门一合上,李怀玉瞬间收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着眉叹了口气。
要救青丝果然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啊,找到了地方,也有了时机,却还是没能把人给捞出来。方才抓着江玄瑾的衣袖,她看见了上头新鲜的血迹。江玄瑾没有受伤,那血多半是青丝的。那丫头被江玄瑾抓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心里闷得难受,怀玉很愁,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姐?”正想着呢,门外响起了灵秀的声音。
怀玉愣了愣,看着她推门进来,有点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灵秀眼里满是惆怅之色,走到她跟前来,勉强笑了笑:“方才紫阳君身边的人来寻奴婢,说让奴婢过来伺候您。”
进江府的时候灵秀就与招财一起在门外的马车上等,江玄瑾倒是心细,还知道把她的丫鬟叫过来。
拍拍床弦让她过来坐下,怀玉打量了一番灵秀的神色,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灵秀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奴婢在车上的时候,恰好碰见老爷和二小姐从江府出去,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那话的意思是……江家准备去给二小姐下聘礼了。”
这事儿先前江玄瑾说过了,李怀玉倒是不意外,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先前自家小姐半夜出府找衣裳饰的事情在前,灵秀倒是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件婚事了,只是难免有些惋惜:“江家小少爷那么好的夫婿,别处可是再难寻了。”
“没事没事。”怀玉宽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灵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姐,这是您的夫婿没了,不是奴婢的夫婿没了!”
“啊,是吗?”她无所谓地摆手,“都一样。”
也太豁达了些啊!灵秀忍不住都乐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一会儿也释然了。
小姐看得开就好,也许将来会遇见更好的人呢?
怀玉半真半假地跟她交代了一番自己为什么会在紫阳君的院子里,灵秀觉得很不可思议,连带着又感叹了一下自家小姐真是命途多舛,好端端的又受伤了。
两人嘀嘀咕咕没多久,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怀玉让灵秀把乘虚叫来,本是想嘱咐两句多来点肉食,结果乘虚过来的时候,把晚膳和江玄瑾一起带了过来。
满桌子珍馐佳肴以及桌边一个俊朗非凡的紫阳君,看得她很是目瞪口呆。
“你这是想我了吗?”怀玉看着他直眨眼,“连晚膳都要同我一起吃?”
“不。”江玄瑾淡声道,“我是为了在吃完饭之前不被打扰。”
这是什么意思?怀玉不解,谁会在吃饭的时候来打扰他啊?
这个问题在晚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有了答案。
“三弟在不在?”门口有人进来,朗声问着,随后便跟着御风去了主楼等着。
怀玉都听见了声音,旁边的这个人却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又拿帕子净了手,才施施然起身往外走。
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怀玉二话不说,拿过旁边的拐杖便撑着跟上去。
乘虚瞧着,也没拦,还让灵秀看着她些。
江崇满脸焦急地坐在主楼里,一见江玄瑾进来,便起身迎上来:“三弟,你可见过焱儿?”
江玄瑾一脸莫名:“焱儿?下午的时候倒是在前庭见过。”
“他可说了什么?”
想了想,江玄瑾道:“他说让我救命,说白二小姐太过霸道。”
一听这话,江崇铁青了脸,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我娇惯坏了,任性得很。父亲定下的婚事,哪有置喙的余地。他一个不满意,竟然还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江玄瑾顿了顿,垂眸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江崇摇头,“晚膳的时候找不着人,四处找了一遍,在他房里现了这封信,你看。”
接过信纸,江玄瑾看了一番,收拢道:“他左右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能去,先派人去找吧。”
“已经派人找了,我现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禀告父亲。”江崇很为难,“叫他老人家知道,定是睡不好觉,但若明日一早还找不到人,老人家也是会知道的,到时候免不得怪我欺瞒。”
这倒是有些难办,江玄瑾想了想,低声道:“且找吧,若是明日清晨还没找到,就假意刚现这信,禀了父亲就是。”
外头听墙角的李怀玉闻言就弯了眼,小声对后头的乘虚道:“你家主子被我带坏啦,都会教人撒谎啦!”
乘虚摸摸鼻尖没吭声,他家主子岂止是教人撒谎啊,自己现在也在撒谎好吗?得亏大公子耿直,半点也不怀疑。
近墨者黑啊,古话都是有道理的!
屋子里的江玄瑾面色镇定地把江崇应付走,一扭头就见李怀玉从角落里撑着个拐杖蹦跶出来了。
“嘿嘿嘿。”她朝他笑得揶揄。
莫名的耳根子红,江玄瑾别开眼:“怎么?”
“没怎么,就觉得你很可爱。”怀玉摸着下巴色眯眯地道,“想把你骗回家去藏起来。”
“又胡扯!”江玄瑾没好气地挥袖,转身就走回了主楼里。
怀玉看着他的背影朝旁边的乘虚感叹:“你家主子哪儿都好,就是用词匮乏,不是‘胡扯’就是‘放肆’,再不然就是‘荒谬’和‘闭嘴’,他还会点别的词吗?”
乘虚憋着笑,拱手朝她行礼:“是四小姐太厉害。”
“过奖过奖。”毫不谦虚地应下,李怀玉打了个呵欠道,“我也回去歇着吧,明儿似乎有好戏看。”
白璇玑好不容易将婚事拿到手,还没焐热呢,新郎官就跑了。要是明日找不到江焱,那可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江崇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让江焱不被老太爷责难,他派了众多的人,甚至惊动京都衙门,几乎要将整个京都都翻过来了。
然而,江焱像是人间蒸一般,始终不见踪影。
天色破晓的时候,江崇跪在了江老太爷的房门前。
清晨的江府,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李怀玉打着呵欠醒过来的时候,江玄瑾正坐在她房间的桌边,睨她一眼,淡声道:“更衣,用膳。”
笑了笑,怀玉朝他伸手:“我被被子缠住啦,要紫阳君抱抱才能起来!”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不清醒的鼻音,沙哑慵懒。
要是换个人来,定是被她撩得口干舌燥了。然而,江玄瑾完全不吃这一套,冷着脸道:“再废话,你便别用早膳。”
一听这话,怀玉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了。只是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受伤的脚,她痛呼一声,捂着脚踝哀嚎了半晌,才委委屈屈地穿鞋下床。
旁边的灵秀连忙把隔断处的帘子放下来,将她扶去屏风后头更衣。昨儿穿的衣裳烧坏了,幸好紫阳君体贴,寻了一套新的过来,料子花样都不错,今日也能撑撑场面。
更好衣,洗漱收拾一番,李怀玉又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了。撑着拐杖去江玄瑾身边坐下,她拿了筷子看着他道:“我昨儿想了一晚上,总觉得江小少爷突然离家出走,跟你脱不了干系。”
江玄瑾提筷,夹了菜细嚼慢咽,没理她。
怀玉接着就道:“瞧瞧江崇大将军昨儿都急成什么样了,你作为最疼江焱的小叔,半分不着急不说,还吃得香睡得饱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不过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江焱与白璇玑的婚事都定了,他再离家出走,对你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你对白璇玑有意见?”
……
一碗饭吃完,江玄瑾擦了嘴,起身道:“跟我走。”
“啥?”怀玉瞪眼,“我早膳还没吃呢!”
“话那么多,定然不饿。”
“……”被这话噎住,怀玉哭笑不得,看他当真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连忙起身,抓了两块点心往自己衣袖里一塞,撑着拐杖就追上去。
江老太爷正在前堂里大雷霆。
“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什么‘焱心有家国而暂无家室,恐误姑娘终身,故以此为凭,解除婚约’,长辈定的婚约,是他能解除就解除的?!”
江崇跪在下头没吭声。
江玄瑾进去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把江焱留的信撕完了,随手一扔堂里就是一场纸雪,纷纷扬扬地朝他落下来。
“父亲息怒。”他道,“我已经让人在出京的各处关口都安排了人,一旦现焱儿,定然马上带回来。”
见他来了,老太爷立马扭头迁怒道:“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好侄儿,有样学样,都学得清心寡欲不愿娶妻了!我江家的香火是不是就得断在你们手里?”
江玄瑾垂眸:“您保重身子。”
“还保重什么啊保重?”老太爷捏着龙头杖使劲杵着地,“明日就要去白府下聘,消息都放出去了,白家也做好准备了。江焱这一跑,我们拿什么去给白府交代!”
“儿子自当去请罪。”江崇接了一句。
“请罪?”老太爷怒道,“这是你请罪就能完了的事情?江白两家世代的交情,不得毁在你那不肖子的手里?外人怎么说咱们江家?白府又会怎么看我们江家?”
江崇为难地低头:“这……”
江玄瑾安静地站着,等老太爷火气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问:“要送去白府的聘礼,可已经备好了?”
提起这个,江老太爷更气:“还能没备好?几年前就备好了!但摊上这样的不肖孙儿,怕是又得搁置好几年!”
“搁置倒是不必了。”江玄瑾道,“给我用吧。”
“……”
老太爷不吼了,不怒了,瞬间就安静了。
“你……你说什么?”呆愣半晌,他愕然地看着江玄瑾,“聘礼给你用?你怎么用?”
江崇也吓得差点没跪稳,扭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江玄瑾平静地道:“还能怎么用?自然是用去下聘,换个夫人回来。”
换个夫人回来……换个……夫人……回来?
一个哆嗦,江老太爷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出现这么可笑的幻听。他抓着自己的胡须扯了扯,感觉到了疼,茫然地问:“你是认真的?”
“既要保住江白两家的关系,又要保住江家的颜面,岂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
一听这话,江老太爷是真的感动啊,甚至开始有点庆幸江焱逃婚了。逃了个小的,逮着个大的呀!江玄瑾的婚事可比江焱让他头疼多了,江焱尚年少,玄瑾可是早该成亲了!
想了想,他问:“你去娶那白二小姐回来?”
刚问出口,又皱了眉:“那丫头瞧着是机灵,与焱儿还算合适,但你的话……”
江崇还在,老太爷也没说得太白,心里却是有计较。白璇玑配焱儿已经算是高攀了,何德何能做玄瑾的夫人?就算是随意拉扯个人过日子,他老人家心里也难免有点遗憾。
正纠结呢,面前的江玄瑾突然道:“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同父亲交代。”
“哦?”老太爷坐直了身子,“你说。”
“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了些暴民,差点被人暗算。危急关头,有个姑娘冲出来救了我一命。”深吸一口气,江玄瑾硬着头皮撒谎,“那姑娘心善,救了我不求回报,也没留下名姓,故而我未能报恩。”
“没想到昨日宴会上,我又遇见了那姑娘,并且很巧的是,她崴伤了脚。所以昨日,我将她扶回墨居请了医女诊治,不想却被家里奴仆瞧见,引起了误会,差点毁了人家的名节。”
听到这里,老太爷眼睛亮了:“你这说的是你藏在房里的那个姑娘?”
“不是藏在房里的。”江玄瑾耐心解释,“是因为她受伤了,所以暂时……”
“为父听明白了。”老太爷笑着摆手,“就是因为受伤了而被你藏在房里的那个姑娘。”
江玄瑾:“……”
江崇也激动了:“这么好的姑娘,还不带来让父亲见一见?”
“她就在外头。”看一眼老太爷,江玄瑾想了想,问:“父亲今日的药可喝过了?”
旁边的管家笑着回答:“还没有,在炉子上温着呢。”
“先端来。”
“是。”
“你还管什么药不药的?”老太爷慈祥地道,“先让人家进来!”
说着,又朝还跪着的江崇摆手:“你也先起来。”
江崇松了口气,起身去旁边的椅子里坐下,默默揉着膝盖。江玄瑾看管家将药端来了,才对乘虚点了点头。
门外的李怀玉接到了让她进去的传话,抽出胳膊下的拐杖往灵秀手里一塞,理了理衣裳便要走。
“小姐!”灵秀担忧地喊住她,“您脚不疼么?”
“疼。”怀玉老老实实地点头,低声道,“但忍这一会儿,你家小姐就能飞黄腾达,疼就疼吧!”
说着,便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端庄地跨过了前堂的门槛。
江老太爷和江崇都睁大眼盯着门口,须臾之间,就见一位翩翩佳人迎风而来,容色姣好,身姿曼妙。上前三步作福礼,礼数周到,架势极足。
“给老太爷请安,给将军请安。”
声若黄莺,无可挑剔。
老太爷乐了,面儿上虽然还端着架子板着脸,眼里却泛着光,上下将这姑娘打量一圈,很是满意地点头:“姑娘有礼了。”
江崇乍一看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可是等走近几步,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
“敢问这位姑娘,家住何处,是何姓氏啊?”没察觉到江崇的不对劲,老太爷自顾自地问。
李怀玉微笑,看了江玄瑾一眼,以眼神询问:直说吗?
江玄瑾顿了顿,朝老太爷道:“父亲,先把药喝了吧,等会放凉了。”
“不急不急。”老太爷摆手,一门心思都在面前这姑娘身上,觉得她的家世要是也合适,他这药就不用喝了,身体起码得好上几个月!
犹豫片刻,怀玉屈膝道:“小女家住长安官道旁,姓白,名珠玑。”
听见长安官道,江老太爷还高兴了一下,心想定是个富贵人家的,配得上,配得上!然而再听见后半截,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父亲?”江玄瑾疑惑地唤他一声。
老太爷捏着龙头杖一动不动,旁边的江崇却是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怪不得眼熟呢,竟是白四小姐!”
怀玉笑着朝他又行一礼。
江崇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扭头朝自家父亲道:“您瞧,我就说白四小姐懂规矩得很,仪态也大方,您还不信。不过我是当真没想到,于三弟有救命之恩的人,竟是白四小姐!”
说着,看一眼老太爷那平静的神色,忍不住赞叹一句:“父亲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遇见这等事也不觉得惊讶。”
他都被吓着了。
江老太爷定定地看了李怀玉许久,终于咳嗽了一声,嘴巴张了张,嗫嚅了句什么。
管家倾耳去听,以为他有什么私密的吩咐,谁知道凑近了听见的是:“把……把药给我端来!”
连忙把药碗放进他手里,管家惊慌地替他顺气:“您慢点喝!”
老太爷咕噜几口灌下药,总算是能喘两口气了,咳嗽着看了看面前这姑娘,又看了看江玄瑾:“你想娶的,是白四小姐?”
“父亲明鉴。”江玄瑾道,“我想娶的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人,而这个人,恰好是白四小姐而已。”
也就是说,他不是有意要搅进白家的浑水里,这都是缘分啊!
“既然如此,你昨日为何又会极力促成白四小姐与焱儿的婚事?”老太爷急得直杵拐杖,“这不是荒唐吗!”
“此事有所误会。”江玄瑾垂眸,又开始瞎编。
“之前之所以促成那婚事,当真是为了大嫂的遗愿,并且当时我不知道她是白家四小姐。直到后来长辈们将婚事定下,我回去感叹了一句,她才想起告诉我她的身份。”
一听这话,老太爷立马将矛头对准了李怀玉:“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还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成?分明与焱儿有婚约,何以又来牵扯玄瑾?”
李怀玉暗自咬牙,心想紫阳君不厚道啊,竟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锅全让她背了!
不就是比撒谎么?他这点本事都是她教的,还能怕了他不成?
鼻子一吸,眼眶一红,她哑声开口:“老太爷明鉴啊!小女痴傻三年,前些日子刚痊愈,很多事情不记得。初遇紫阳君,当真是没认出他来。昨日府上再遇,本是不愿再纠缠,谁知道君上竟拉着小女不放,深情款款地说要报答小女救命之恩。本是想立马说清楚,奈何君上事务缠身,急匆匆地就走了。小女不得已,只能等他空闲下来,才禀明实情。”
说着,委屈不已:“小女何种身份,哪里敢高攀君上?在来之前,小女都不知道君上有娶了小女的心思。眼下知道了,自然是不敢应下的!”
她这么一说,老太爷的眉头就松了松,再看看这真诚而凄楚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松动了。
白家四女儿一直是不受人待见的,母亲早逝,在白府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如今婚事还被她二姐夺了,又受了伤,孤苦伶仃的,实在可怜。
想了想,他又看向江玄瑾:“你也是,怎么能不提前问清楚呢?”
江玄瑾:“……”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这刚会撒谎的小门生,完全敌不过她那撒谎界的老鼻祖。
“也不怪君上。”旁边这人越说还越来劲,捏着帕子擦着眼角道,“他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也就逮着空能与小女戏言两句,哪里当真有空听小女肺腑之言呢?方才说要娶小女的话也多半只是一时兴起,想给他昨晚的行为一个交代。”
说着,又侧过头来,脸上恼怒又娇羞,丹唇半启:“君上不必给小女什么交代,昨晚的事情是意外,小女断不会因此纠缠不休。”
昨晚?意外?
一听这些个词儿,老太爷呼吸又是一窒,颤颤巍巍地朝管家伸手:“再给我盛碗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