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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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奔驰在官道上,心中焦急。
南京传来消息,白烟玉下了大牢,什么刺客同党,秋后问斩!怎么会?听闻甘棠在设法营救,可是不成功。蒯祥顾不上皇宫的工程正在收尾,交代了徒子徒孙,和工部告假说是家中有急事,便急忙离开了北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是瑈璇的遗孀,无论如何要救她!
奔过朝阳门,右拐进半山园,香山帮的大门依旧巍然肃穆,只多了几分沧桑之感。门口长凳上的大汉变成了八个,仍然是黄土布短衫的打扮。见了蒯祥面上都是一喜,急急站起迎接:“少主!”
蒯祥一跃下马,扔下缰绳就往里走。一边吩咐:“叫蒯山来见我。”院中景物依旧,仆妇却多了不少,蒯祥无暇细看,匆匆进了自己屋中。佣人送上面盆净水,蒯祥奔马跑了一天满身尘土,正在洗脸,蒯山在门口笑道:“少主回来啦?”
蒯山是蒯富的长随,算是香山帮的元老。此时已经快五十岁了,矮小精悍,满脸精明。蒯祥不在南京的日子,香山帮的事物都是他一手处理。这些年,将香山帮治理得好生兴旺。
二人匆匆寒暄过,蒯祥便问道:“白烟玉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蒯山便把京中的传言细细说了,又道:“小人去牢里看过彰毅夫人,代少主致了问候。可彰毅夫人不肯多说,小人猜想这中间另有别情。”
“哦?什么别情?”
“彰毅夫人自认是刘旌同党,小人细细查过,两人应该在这之前素不相识。而且,”蒯山顿了顿说道:“刘旌一个小小的都督府百户,如何能事先知道太子的行程,等候在城楼之上?这案子其实疑点甚多。”
蒯祥沉吟片刻,道:“走,先陪我去刑部大狱!”
天已傍晚,刑部大狱本已将要落锁,不知道蒯山用了什么办法,狱卒领二人进了牢房。牢中此时甚是幽暗,黑黢黢中白烟玉的一身白衣份外醒目。蒯祥有些奇怪,如此简陋肮脏的狱中,白烟玉竟然依旧是一尘不染白衣如雪,不知怎么做到的?甚至也还是一样兰香馥郁。
白烟玉抬眼望见蒯祥,怔了怔,便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含笑招呼:“阿祥!”是跟的瑈璇称呼,亲切自然并无丝毫滞涩。蒯祥心中一酸,行礼道:“弟妹!”声音却有些哽咽。
白烟玉见蒯祥难过,明白他是想到了瑈璇。心中不忍,移开了目光,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忍不住告诉他瑈璇还活着。蒯祥吁一口气平复了心境,便聊起了案情。说了几句,便知道蒯山是对的。这白烟玉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直认是刺客同党,恐怕只是盲目地想献身申冤罢了。
白烟玉知道蒯祥虽然年纪不大,却是老于江湖,远非瑈璇甘棠这些书生容易糊弄,说了几句,便低了头,轻声道:“阿祥!这事你别管。我,我是自愿的。”
蒯祥轻叹一声:“弟妹!瑈璇若在,岂能任你寻死?我与瑈璇情同手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想想清楚,你如今自认刺客同党,南北榜案就能翻案了?不过是又枉死了一个南方人。令尊泉下有知,该如何痛心?”
白烟玉愣了愣,半晌道:“这案子二十多年了,世人渐渐淡忘,我不敢妄自尊大,可是总想唤醒人心,多少尽一点儿力。”
蒯祥正欲再说,候在门口的蒯山疾步奔了进来,惊惶地叫道:“少主!”蒯山久经风浪,从未如此慌张,蒯祥皱眉问:“怎么?”
蒯山急道:“刚才帮中急急忙忙送来了这个。”伸过手,掌中托着块檀木令牌,蒯祥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那块!
蒯山又道:“是帮中赵群在朝阳门内道旁地上捡到的。”蒯祥一把抢过,仔细看了看,侧头对白烟玉问道:“瑈璇的遗物,朝廷还了吗?这块木牌本来是在哪里?”
白烟玉看了,面色大变:“这是,瑈璇一直随身带的。”蒯祥皱眉沉思:“那是在兵部那里?”侧身吩咐:“递我的名帖,求见杨大人。”说着和白烟玉道别,便往牢外走去。
白烟玉咬着嘴唇,见蒯祥真的要走,终于叫道:“阿祥!”蒯祥转过身,见白烟玉满脸焦急踌躇不语,不由心中疑惑,负手伫立等她开口。白烟玉望着蒯祥,终于轻声道:“她,瑈璇,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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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壑驰马奔入汉王府,直接到了花厅。
府上家人象是司空见惯,小王爷马上多了个少女返转,并无人面露诧异。朱瞻壑一跃下马,侧身双手举落瑈璇,半拥半架,笑嘻嘻地进了厅中,心情好极。
事已至此,瑈璇知道惊惶也没用,反而更引起他猫捉耗子的兴致也不一定,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大大咧咧地在黄花梨官帽椅上一屁股坐下,随手拿起案上的一碟炒青豆,丢了一颗在嘴里,咯嘣咯嘣吃起来。
朱瞻壑怔了怔,一撂袍角在旁边坐下,笑道:“你是个女人?”
瑈璇点点头:“小王爷都看见了?”手指扒拉扒拉,挑出一颗大的,又丢进嘴里。白玉似的手指,衬在青色的豆子上,几乎感觉到那温润柔腻。
朱瞻基移开了目光,心中暗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美女,素来也并不情欲泛滥,怎么一碰到这小状元,就象中了邪?
瑈璇却浑然不觉,捧着豆碟吃得津津有味,又看看其它碟中的青团和方糕,似乎在犹豫。朱瞻壑笑着将自己几上的一碟桃酥一叠梅花糕也端到了她面前。瑈璇冲他笑笑,挑了块桃酥。
怎么会没看出来,她是个女人?她这模样,哪里是个男子?朱瞻基诧异着,笑道:“你是不是饿了?吃点热的吧?”一扬手,一个丫鬟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