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有些犹豫,侧头看看马三宝,马三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
“你尽管说,不用怕。”朱棣语气温和。
“是索林贴木儿。”
“什么?”朱棣倏地跳起来,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莲花的肩膀,盯着莲花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莲花被握得有些痛,不由蹙眉:“索林贴木儿,大元平章政事。”
“哈!”朱棣放了手:“这家伙真的在这附近!”,负手踱了几步,又站住问道:“下午现你的,你跑了多久?”
“两夜一天,也许是两夜两天。”,莲花思索着回答:“那里叫彻彻儿山。”
朱棣简直又要跳起来,换了个人似的,满脸的兴奋:“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应该是一直往北,有驻地。枢密院副使孛儿只也在。”
“哈哈!”,朱棣冲上来。莲花刚才吃过苦头,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朱棣停住脚步,转身改握住了马三宝的肩膀:“天助我也!你的这个小怜,真是王母娘娘送来的!”话语粗俗,毫不掩饰地兴高彩烈。
“恭喜王爷!”马三宝笑眯眯的笑容一点不变。难道是经常这样被抓惯了,肩膀上有了老茧?
朱棣又转向莲花:“大概有多少蒙古人在那里?”
莲花看了看地上坐的明军,大概二十几个,也许有三十个?心里一边暗数一边不禁愁:“这个燕王不会是想就这样打过去吧?”
马三宝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轻声解释道:“这是我们的斥候小队就是侦察精兵。大军在大宁府,不远。”
朱棣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莲花红了脸,想了想:“给我根树枝。”
莲花右手拿着树枝,在沙地上细细画出了索林贴木儿的驻地:山势水形,帐篷方位,牛羊马匹,守卫兵士,又特意标出了索林贴木儿的大帐。莲花本来作画功底不错,虽在沙地上,仍画得间架适宜一目了然。
朱棣和马三宝王景弘在身后仔细看着,低声商量。听不见说什么,好像马三宝和王景弘有些争议,王景弘长篇大论力图说服,马三宝却最后短短一句有些大声:“我相信她!”。
是说自己吗?莲花心中疑惑,不由停下了手中的树枝。
“画好了?” 朱棣走上前,看着沙画,问了几个问题。但莲花当时被禁在小帐篷里,其实所知甚是有限,有些也答不上来。
朱棣静立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对马三宝说到:“你快马立刻连夜回大宁,唤陆总兵兵彻彻儿山,这是我手令。” 朱棣一边说,一边撕下战袍一角,刷刷写好了军令。
“王爷,还是小队一起回大宁府,带了大军一起出吧。” 马三宝劝道。
朱棣瞪了他一眼:“不必废话!快去!”
朱棣几个月前就到了这一带,无数只斥候小队在沙漠上转了多少天,燕王自己也跑了好几趟,可是两个多月下来连蒙古人的影子也没看到。三个人刚才讨论这个小怜的情报是真还是圈套,王景弘认为应该小心,马三宝却相信小怜。
朱棣这会儿要兵,自是选择了相信。兵贵神速,既然信了准备打了,就一切要快。朱棣恨不得立刻大军就出现在彻彻儿山,面对面打一场硬仗。这两个月,实在憋坏了。
马三宝不敢再多言,接过军令说道:“王爷多加小心。我明日晌午能到大宁府,下午大军出。估计四天后能到彻彻儿山。”一边匆匆上马,疾驰而去。上马前瞥了一眼莲花,算是打了招呼。
“四天……燕王的大军真是精兵。” 莲花心里暗暗想到。这个速度和单人快马奔驰差不多,从来只听说蒙古人马快,骑兵队伍移动迅速,没想到大明的骑兵也这么厉害。
“那个,小怜!准备!”,前方的朱棣叫了一声,大概是想带着小队前行的,可看到莲花还捂着胳膊,略迟疑了一下就改口说道:“今晚就地休息,明早随我队伍出!”
休息了,四周的斥候士兵围拢过来,莲花微笑着问候。都是年轻人,憨憨地冲莲花笑,也有些羞涩地叫:“小怜姑娘!”,还有人从行囊里取出食物递给莲华,居然有一个煮鸡蛋。 莲花笑着答应着,眼眶里不知何时已泪光盈盈。
燕王在远处负手旁观,若有所思。
天已经黑了,黝黑深邃的空中明月高挂,群星璀璨。四角站了四个斥候远远地警戒,燕王的侦察小队围成一个圆,就地卧倒休息。莲花裹紧了披风,也躺在中间。
为防止蒙古人现,没有生火,夜风阵阵,颇有些冷。然而前几天的担忧焦灼惊慌恐惧都消散,莲花只觉得心中异常温暖踏实。南豁赵克善喜海寿郑宗泽,那么多人拼了命就是希望自己去天朝;而现在,自己终于躺在了天朝军队中间,也许不久就可以回到中原,再去京师,搬到救兵。。莲花长长吁了一口气,睡着了,嘴角边犹自带着笑意。
静默黑夜,万籁俱寂。
突然,圆中的朱棣一跃而起:“起来!迎敌!”。北面的两个警戒斥候正在奔过来,奔跑中打着手势。
几十名斥候迅速跃起,跳上战马。王景弘急速安排所有人马排好了阵型,左右各一队八个人,中间是十几个人简单的一字长蛇,王景弘自己在中间。朱棣立在左边队伍里。王景弘又急把莲花拉到了众人后面,离得很远,快速堆了个沙堆在她身前。
朱棣回头低低吼了一声:“你趴在那里!不许动!”
黑夜无声无息。月光星辉下,马匹紧张地竖耳倾听,斥候们挺立在马背。中间队伍的是弓箭,右边队伍取出了弩弓,左边队伍右手握着一个黑黑长长的铁器,左手伸在腰上的一个大鹿皮袋里,袋里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又过了好久,莲花才听到声响,是轰隆隆,轰隆隆,熟悉的马蹄声。郑宗泽舍命挡住的蒙古追兵,到底还是追上来了。
莲花想起郑宗泽,心中又是一痛。
这一次,逃得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