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回忆着,不错,七年前,自己也是远征,打到了阿鲁台部落所在的阿泰山一带,领博哈后来率部落投降,双方握手言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想起往事,朱棣不由微笑:“都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说着下了青骢马,站着和术儿多说话。马三宝和王景弘侍立在后。
术儿多又磕了个头,起身说道:“大宁卫传来的消息,说是王爷自大宁回北平。小的估摸着要经过这条路,特意在此恭候王爷,等了四天,真等到了。”言语中喜不自胜。
朱棣知道大宁卫城里各族人鱼龙混杂,有不少部落特意派了探子在城里打探,倒也不一定是敌意,有个什么事好早些准备。当下并不在意,微笑道:“是博哈让你来的?他都好吧?”
术儿多半低了头道:“阿爹上个月走了。”
朱棣一愣:“走了?”
术儿多道:“阿爹那一日不小心受了风寒就生病了,病了没几天就走了。” 顿了顿又道:“没受什么苦。”
朱棣半晌才道:“本王记得你阿爹和本王一般年纪……他最喜欢中原的烧刀子酒,那一晚我们烧刀子酒和马奶酒一起喝,大家都喝醉了。”朱棣双眼望天声音低沉,像是和术儿多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众人俱皆沉默,看着朱棣。
良久,朱棣才回过头来看着术儿多道:“那你现在是部落的领?”
术儿多躬身道:“是,阿爹走时遗命我接任,六位长老也都赞成。”
朱棣点了点头:“部落还好?”
术儿多答道:“多谢王爷关怀。今年春天雨水多,夏天的草比往年丰茂,牛羊都长得好。”停了停道:“阿爹让我拜谢燕王,上次自彻彻儿山遣回的六百多人,如今在部落里过得挺好,都感谢燕王的大恩大德。”
朱棣笑道:“哦?那个叫哈奇的怎么样了?”一边回忆:“还有也后霍?奈尔划?”王景弘帮着回忆:“持叨其?赞哈?”
术儿多笑答道:“哈奇和持叨其上个月都成家了,娶的就是部落里的姑娘。说是等生了儿子,抱去给王爷磕头呢。其他几个也快了。”
朱棣笑道:“好,那本王备好了红包等着”。
术儿多憨憨地挠了挠头笑道:“王爷可别被对几个小子太好,把他们都惯坏了。”停了停道:“部落里没什么好东西,这十匹马是千挑万选的骏马,请王爷不要嫌弃。”
术儿多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人牵过十匹马,果然个个一看就是好马,肢长腰健马光油亮。还只上了辔头没有马鞍。
朱棣不由心中感动,走到术儿多面前:“好,这些马本王收了。回去在你阿爹坟前,替我敬杯酒”。马三宝早已提着酒袋站在一边,拔出塞子递给了朱棣。
朱棣喝了一大口,递给了术儿多,术儿多也喝了一大口。王景弘不待吩咐已经把马上车上有的酒袋都取下,交给了术儿多的手下。还有些半新不旧的长袍马靴,也一起交了过去。莲花见了连忙和知恩一起把车上的几卷布匹,几袋盐和食料拿去放在了一起。术儿多并不推辞,笑着点头致谢。这些东西在蒙古部落,都是用得着的。
良久,朱棣望了望天,对术儿多道:“天色不早,我们要上路了。你带着部落好好过活,如果缺什么,到北平找本王。”
术儿多手上还提着酒袋,又喝了一大口,递给朱棣,朱棣接过喝了一口,还给术儿多,挥挥手示意他留着。术儿多双目含泪,又喝了一口。
身后的蒙古人摸出胡笳,呜呜地吹起来。
笳声素悲,王维曾有“悲笳嘹泪垂舞衣”来形容胡笳的悲凉;蔡文姬更有长诗《胡笳十八拍》来叙述自己思乡离子的凄楚哀怨。
蒙古人并不通曲牌,只是一腔热血,慷慨激昂,此时昂在秋日惨淡的斜阳中吹起来,笳声份外苍凉,直穿透薄薄的暮色,响彻云霄。南飞的大雁引颈出阵阵哀鸣,应和着笳声。笳声和雁鸣互相缠绕着,激荡在辽阔的草原,草木含悲低头,鸟雀敛声屏气。
莲花听着,蔡文姬的诗句一一在脑中飘过:“雁南征兮欲寄边心,雁北归兮为得汉音。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
莲花远远望着暮色中朱棣魁梧的身影,眼中雾气浮现,慢慢模糊了双眸。
而朱棣在登基后,果然建立了蒙古等其他游牧民族的纳贡贸易。即部落使团按朝廷规定的时间和路线,维持一定的次数和规模,呈献马匹和家畜作为贡品;朝廷以白银,丝绸,纺织品等中原物产赏赐给部落领袖派来的使者,实际上就是朝廷高价收取贡品。后来更指定了地点,允许游牧民族和中原百姓在此进行贸易。这样做固然为明朝骑兵提供了马匹,但更重要的目的是使游牧名族安分游牧,以纳贡正当取得中原的货物而不要再袭掠边境。其中阿鲁台部落在永乐期间使团纳贡近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