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醒来地时候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被子也好好地盖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向外面,隔着窗户也能看见的清晰明亮表示现在已经不早了。连忙从床上下来随手拨弄了一下头便朝着外面走去。却在路过外间的桌边时停下了脚步。
昨晚摆放在桌上的饭菜食盒都被收走了,空荡荡的桌面上只有一张平展的纸笺。信上只有寥寥数语的告别之辞,显然君无欢并不是今天早上才走的而是昨晚就离开了。楚凌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最后那几个字上。
长离于沧云城静候阿凌。
楚凌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纸笺,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
“小五,小五!醒了吗?”门外传来叶二娘地声音。楚凌连忙收起了信笺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道:“二姐,起来了。有什么急事吗?”叶二娘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不过…长离公子和云公子昨晚走了。”
楚凌点头笑道:“他们还有要事在身,原本就是因为担心信州的局势才在这里留了这么久,昨晚他跟我告过别了。”
叶二娘这才放心一下,昨天傍晚长离公子就跟她们告过别了,只是小五一直没有空闲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见到长离公子。今早下面的人来报说长离公子和云公子都走了叶二娘这才有些担心。虽然他们都觉得小五才这么小就被君无欢拐走了有些不厚道,但是这些日子却也看得出来君无欢对小五的真心。这世道,能有一个这般真心还这般优秀的男子着实不易,叶二娘实在不愿意因为靖北军的事情误了小五的终身。
打量了楚凌几眼,叶二娘小声问道:“长离公子走了,小五不难过么?”
楚凌淡淡一笑,道:“有点失落,不过…我们都还年轻,他有他要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不着急的。”
叶二娘道:“你倒是还年轻,但是…长离公子可不年轻了。”
在世人眼中,君无欢纵然是年少有为的英才。但是从婚嫁方面说已经二十六岁的君无欢着实已经不年轻了。纵然世人对男子的年纪并不苛刻,就算是年过三十甚至是二婚的男人照样也可以娶十多岁的妙龄少女,但是君无欢偏偏还有一个身体虚弱的毛病。
叶二娘想了想,等等也好。万一长离公子怎么着了…也不耽误小五。
这个想法当然有些自私,但是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叶二娘身为楚凌的二姐,自然是万事为了自家妹子考虑的。
楚凌当然不知道叶二娘在脑补些什么,含笑推了推叶二娘道:“好了,二姐。君无欢的事情就先不说了。等我换身衣裳再去用早膳。”
叶二娘顺从地转身,一边还不忘道:“什么早膳,现在都该用午膳了。你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着吧。”
楚凌关上门,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笺不由得轻咬了一下唇角。
好像…平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真走了还真的有点想念君无欢了。
靖北军占领信州的消息如一道龙卷风飞快的席卷了整个北方,甚至传到了一江之隔的南朝。北方各地不甘心被貊族压制地豪杰纷纷蠢蠢欲动,有不少更是付诸行动。虽然遭到了貊族的残酷镇压,却依然有一部分还在挣扎着继续与貊族人对抗。一时间,北晋原本以为已经尽在掌握中的北方大地的统治似乎又有些摇摇欲坠起来。靖北军甚至分去了朝廷对沧云城的一部分注意力。北晋朝堂上开始争辩起到底应该先灭了靖北军还是先出兵沧云城。
就在这个时候,沧云城晏翎抢先一步出兵攻打润州,一路歼灭了数万南军和貊族骑兵。只差一步就险些占了润州的府城润阳。北晋皇当场雷霆大怒,原本各执己见的北晋朝臣和将领们也纷纷闭上了嘴,朝堂上下有一次统一口径,先打沧云城。至于靖北军自然也不能放任他们坐大,先派人直接切断了信州通往北方各地的道路,想要将靖北军困死在其中。
而此时的南朝同样也不平静。
南朝平都。
平都的皇宫并不弱上京宏伟巍峨,却也依然是雕梁画栋宫阙连城。带着几分南方特有地细腻和婉约,华丽中更多了几分奢靡和脂粉气息。
永嘉帝今年四十有二,但即便是身在皇家,享受着天下人的供奉,吃穿用度无不精细无比,他看起来却依然比真实年纪要大上许多。鬓间已经有了几缕若隐若现的白,平时总是被内侍小心翼翼地隐藏在黑之下,但若是凑近了看的话却也能看得清清楚。脸上也已经出现了皱眉,眼袋微微往下耷拉着,让他原本有几分俊秀地容貌看起来毫无精神,更少了几分皇室的雍容和霸气。整个人看起来,说他五十多岁了只怕也有人相信。
此时永嘉帝正坐在御花园中望着不远处的一株梅花出神。身边的内侍宫女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提醒他御书房里还有许多大臣在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永嘉帝方才渐渐回过神来道:“陈珙,咱们来平都几年了?”
站在他身边一个看起来与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内侍连忙恭敬的回答道:“回…回陛下,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啊。”永嘉帝目光定定地落在绽放着红梅的枝头上,喃喃道:“卿儿若是还活着,也该十六岁了。”
叫陈珙的内侍连忙安慰道:“陛下尽管放心,小公主洪福齐天,定然、定然不会有事地。”
永嘉帝垂眸,嘲讽地一笑道:“洪福齐天…这算什么洪福齐天。可怜她小小的一个人儿,竟生在了皇家……”
“陛下。”陈珙看了看又要陷入沉思中的永嘉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各位大人还在御书房候着,陛下……”
永嘉帝撑着桌面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挥挥手拒绝了陈珙上前扶他,道:“走吧,去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陛下。”
御书房里,七八个穿着官服的大臣早已经在等着了。只是皇帝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索性便自己议论起来,只是各方意见不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永嘉帝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高声道:“老朽也是为了我天启的江山社稷着想,襄国公若觉得老朽卖国求荣,老朽不如当庭撞死在陛下跟前,以证清白!”
“谁卖国求荣?谁又要当庭撞死啊?”永嘉帝走进了御书房,淡淡道。
原本闹哄哄的御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连忙起身恭迎,“陛下圣安。”
永嘉帝摆摆手,道:“都坐下说话吧。”
众人纷纷谢过,才重新坐了回去。永嘉帝走御案后面坐下,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众卿急匆匆进宫求见,所为何事?”
坐在最前列的一个官员站起身来,道:“启禀陛下,北晋派使者前来。”
永嘉帝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问道:“他们这次又要什么?钱还是粮食布匹?”
也不怪永嘉帝这样问,基本上这十年来无论是北晋使者来天启还是天启使者去北晋,最后都免不了要天启出血的。
那老臣摇头道:“回陛下,都不是。”
“哦?”永嘉帝微微挑眉,“这次他们又想要什么?”
老臣道:“回陛下,北晋人准备对沧云城出兵,希望我们配合。事成之后,北晋愿将明年的岁供减半,并放回天启在上京的所有皇室亲贵。”
永嘉帝皱眉,看向沉默地坐在一边的襄国公道:“襄国公和上官丞相先前去北晋不是说过这事儿么?北晋人还有什么不满?”
襄国公起身道:“启禀陛下,最近北晋形势有变。不仅沧云城主动出兵攻击润州,更有信州一带有靖北军异军突起短短一月便占据了大半个信州。如今貊族人急于平定北方,所以才派使者来我天启示好。”
永嘉帝道:“如此,襄国公如何看?”
襄国公断然道:“自然不能应。”
“哦?”永嘉帝微微挑眉,襄国公抬眼望着永嘉帝沉声道:“陛下,沧云城与靖北军虽然皆是草莽出身,却名声在外。陛下若当真与北晋人合作令沧云城和靖北军有了什么损失。只怕会…民心涣散啊。”有些事情,暗地里做一做也就罢了。当真明摆着告诉天下人天启容不下沧云城,那当真是疯了!
先前说话的老者道:“襄国公此言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那沧云城主眼高于顶绝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辈。我等几次三番暗中对沧云城示好,他也爱理不理。分明就是暗藏狼子野心,这种货色…如何当得起襄国公一句令民心涣散?”
襄国公冷笑一声道:“哦?高相的意思是我们就听从貊族人的话,与他们联手攻下沧云城?这对天启有什么好处?貊族人是你亲爹还是你祖宗!”
“你……你!”老者气得脸色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襄国公道:“你简直…有辱斯文!”
另一个中年男子看了襄国公一眼,道:“襄国公,你别忘了北晋人不仅答应将皇室贵胄送回天启,还答应了将已故之人的尸骨也送回来。难道襄国公不愿意迎了皇室眷属与…皇后娘娘的遗骸?”
襄国公的眼神一冷,脸色瞬间铁青。
皇后娘娘的遗骸…皇后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些被留在上京的皇室贵戚…那不仅是段家的耻辱,也是整个天启的耻辱。
段家世代忠于皇室,当年摄政王当政各家权贵对永嘉帝避如蛇蝎,生怕自己的女儿被嫁给了永嘉帝将来摄政王难被牵连。段家将嫡长女送入宫中为后,段皇后原本诞下了一子一女,却在生儿子的时候被人算计从此身体虚弱。不久之后,皇子夭折段皇后更是一病不起。皇后薨逝之前,恳求同母的妹妹入宫照顾自己的女儿。
小段氏入宫之后并未封后,而是被封为贵妃统摄六宫。几年之后才生下了小公主。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几年貊族入关,小段氏和两位公主都被貊族所虏。永嘉帝南渡之后,加封了小段氏为皇后。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处?襄国公心里清楚,这是永嘉帝为了拉拢段家也是为了与那些想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的权贵对抗的结果。每到夜深人静,襄国公就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当初赔进去一个妹妹也就罢了,后来又赔进去一个。再看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帝王,这样…真的有意义么?
襄国公脸色不好看,永嘉帝的脸色也同样好看不了。
“够了!”永嘉帝沉声道,“朕不是在这里听你们吵架的。你们若是拿不出来个章程,就明日大朝会上再议。”
双方人马各有立场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永嘉帝摆明了两不相帮只得狠狠地瞪了对方几眼各自暂时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