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侯府虽然富贵,但相较而言,还是这座破败的旧屋舍,更叫她觉得亲切。
王氏母女已经离去,柴门处已经落了灰,新武侯世子打人去问,却知是那母女俩救起一位贵女,了笔横财,早就搬走了,还有人远远的看,低声猜度这些衣衫华贵的男女,是否便出自那家高门。
不远处有座粪池,空气中飘扬着难闻的气息,二娘拿帕子掩住口鼻,瞥乔毓一眼,含讥带讽道:“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倒是她们的福气。怕只怕飞出来的是只野鸡,空欢喜一场。”
乔毓道:“二姐姐,你裤子干了?”
二娘面色顿变:“你!”
乔毓懒得再看,往茅屋另一侧的小径走了几步,失落之余,又有些安心。
王氏处置的很好,满村落的人都知道她们救了高门贵女,搬进了长安城,即便来日自己离开新武侯府,他们也没必要再来找王氏母女封口了。
长安乃是大唐帝都,天子脚下,新武侯府不至于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村妇杀人,平白招惹是非。
她暗自思量的时候,其余几位女郎也四下去瞧,见惯了都城繁华,偶尔瞥一眼乡野风情,倒也有些意趣。
乔毓有些出神,冷不丁后边儿伸出一双手,猛地用力,将她往前一推,作势便要跌进不远处的粪坑里。
乔毓被这变故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向前两步,腾空而起,一脚点在墙上,借力退回,另一条腿顺势横扫,看也不看,便将身后人踹进去了。
“扑腾”一声闷响,恶臭瞬间袭来,旋即便是一声惊叫。
乔毓半点儿都不觉得同情,回身一瞧,倒有些诧异。
掉进去的不是二娘,而是惯来温诺的三娘。
她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也不管粪坑里扑腾的三娘与前去拉她的仆从,慢悠悠到二娘面前去,笑吟吟的唤了声:“二姐姐?”
二娘见事情有变,面色便有些难看,却还是强撑着,冷笑道:“你竟敢推自己亲姐姐下去,简直是疯了,即便是老太爷,也不会饶恕……”
“嘘,”乔毓手指点在她唇上,待她停住,又指了指那粪坑,善解人意道:“你自己下去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三娘在里边儿扑腾,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二娘只是闻到,都觉得恶心,心下胆怯,却冷脸道:“六娘,你真是疯了吗?”
乔毓一脚将她踢下去:“走你——”
又是一阵叫人脑仁儿酸的尖叫声。
四娘与五娘在侧,瞧见这变故,脸都吓得白了,手指哆嗦着指向乔毓,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乔毓浑不在意,吊儿郎当的近前去,向四娘道:“四姐姐,我坏不坏?”
四娘目光畏惧,颤声道:“你,你……”
“坏吧?”乔毓笑嘻嘻道:“你不敢说,那我就自己说啦。”
四娘面颊抽动几下,瞥一眼狼狈不堪的二娘与三娘,更不敢开口了。
“我呢,就是想告诉四姐姐一个道理,”乔毓两手叉腰,浑身上下都写着嚣张跋扈,为所欲为:“那就是——坏人怎么可能过得惨呢哈哈哈哈哈。”
一句话说完,不等四娘回应,她抬手一记耳光,将人打翻在地,神情惋惜的笑道:“四姐姐,恕我失礼,你这个智商,只适合做个好人。”
这日是个晴天。
天刚亮,窗外便有鸟雀清鸣。
乔毓心里有事,这晚没怎么睡着,听见外边儿有动静了,便起身梳洗,往院中去舞了会儿剑,又被苏怀信叫过去用早饭。
“今日还要出门吗?”苏怀信问。
乔毓“嗯”了声,并不瞒他:“我寻到了些线索,今日想去看看。”
她既没有主动说是什么线索,苏怀信也不多问,只嘱咐了句:“注意安全。”便不再多说。
乔毓微微一笑,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带上佩剑,骑马出门。
她留了个心眼儿,没直接过去,先往金光门前去走了一遭,却不见昨日那僧人到此,找人问了几句,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他法号来历。
“怪哉。”乔毓心下奇怪,倒没有多纠结,寻个茶摊,扔下一块碎银,问起大慈恩寺之事来。
现下时辰尚早,那茶博士闲来无事,又见她出手阔绰,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乔毓听得仔细,却未曾在其中察觉到什么异常之处,可正因为这缘故,她才觉得不安心。
现下刚过辰时,时间上颇为宽裕,乔毓想了想,便将丹霞留在此处,自己则去西市重新买了匹马,外加一顶帷帽,又寻了家绸缎铺子,更换成女装打扮,确定自己同昨日无甚相似之处,方才催马往大慈恩寺去。
……
自长安城骑马出,抵达大慈恩寺时,也不过巳时中,距离午时还有段时间。
那和尚将时间说的清楚,午时才能进去,不能早,但也不能晚,乔毓既然决定试试看,自然不能功亏一篑,见时辰未到,便在周遭随意的转了转,等午时将至,方才往大慈恩寺的山门口去。
这一去可了不得,她到山门前去一站,便见寺内的僧人们正将香客往外请,竟像是要闭寺。
乔毓心头一惊,上前去见个礼,口中道:“小师傅,这是怎么了?”
那小和尚连忙还礼,又歉然道:“今日有贵客至,不接待其余香客,劳请女郎明日再来。”
午时就要到了,乔毓如何肯走?
那和尚可没说明日来也行。
她眉头微蹙,央求道:“我远道而来,等了许久的,小师傅,能否稍稍通融一番?很快便好。”
那小和尚有些为难,却还是摇头道:“施主见谅,实在是不方便……”
乔毓又说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罢休。
只是就此离去,她却不甘心,目光在大慈恩寺的院墙处一转,便生了主意,趁人不注意,往后墙处去,寻个合适位置,提气翻了进去。
说也奇怪,寺庙外有那么多和尚,进了大慈恩寺之后,却一个都见不到了。
乔毓心下嘀咕,倒觉得这也是件好事:
毕竟人家都暂且闭寺了,自己贸然闯进来,被人瞧见也不好。
……只是,在这样的情状之下,她第一个遇见的,会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