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城中村的一处小院。
还未进门,便听见院中一阵叫骂和鸡飞狗跳的动静。
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正在叫嚣:“老东西,老不死!你看我碍眼,我看你还碍眼!你快死了还不忘埋汰我,你老糊涂,你想不清楚,这家迟早是我的!我看你蹬不动腿儿的时候怎么求我!”
徐鸣皱了皱眉头,王贵华道:“谁?在骂谁?”
“我媳妇。”徐鸣呆呆地道:“在骂我父亲。”
王贵华一愣,我们都白了他一眼。
徐鸣已经推门而入,我们也跟着进去。
“谁呀!”
那个尖利的女声喊道,院子里骂人的动静也就停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愕然地看着我们,还有一个老头,捂着心口,半坐半躺在院子里摆着的一张竹床上,气息长出短进,竟像是命不久矣之相。
听见脚步声,他也勉强抬起头,诧异地看向我们。
“你,你回来了?”那女人迎着徐鸣,小声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父亲。”徐鸣也不理那女人,行尸走肉般走到那老头床前,喊了一声,道:“咱们走吧。”
“你滚!”那老头子似乎一见到徐鸣,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鸣又说了一声:“父亲,咱们要走了。”
徐鸣的妻子快速走到徐鸣跟前,摸了摸徐鸣的额头,道:“你咋了?烧了?眼神怎么怪怪的,看上去吓人!”
徐鸣的父亲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总算是正眼看了看徐鸣。
徐鸣又说了一声:“父亲,咱们不吵了,走吧。”
“走,走哪里?”徐鸣的父亲满脸诧异。
“跟着他们走。”徐鸣回头指了指我们,道:“去了结公案。”
那老头茫然地看了看徐鸣,又看了看我们,只听徐鸣继续说道:“玉珠的公案。”
“玉珠……”
那老头喃喃念叨了一声。
“你是举人,儿子是秀才,我们冤枉了玉珠。”徐鸣呓语似的说道:“昨天夜里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一个女人来讨债,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梦到,和儿子梦的一样不一样……”
那老头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却骤然紧缩,刹那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坐直了身子,从竹床上下来,一点也不像个快要离世的老头,嘴里道:“走吧,走吧,是到了要了结的时候。”
我们几人都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我心中已经是万般滋味,莫可名状,德叔曾经说过,人在快死的时候,会想起来前世的事情,这是真的吗?
我是听德叔说的,德叔也是听别的人说的,死人,从来都不会在死了以后,再出来证明。
只是这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我们亲眼目睹,又不得不信。
徐鸣和他父亲,不,应该说是徐秀才和徐举人一起走到了我们跟前,道:“走吧,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院子里那女人撒泼似的冲了上来,叫道:“你们是谁!你们要把我男人带到哪里去!你们……”
邵薇左手伸出,红线一弹,压鬼钱在那女人额头上一击,那女人便站住不动了,也不跑了,也不叫了,就像是个雕像。
“好好想一想,自己上辈子干了什么,这辈子才成了这样。”邵薇冷冷道:“想清楚了,这辈子就好好过,别作孽了。”
话音落时,我们已经出了院子,我轻轻把院子门掩上,自始至终,那女人再也没有动。
关上门,回过头,我却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外面又多了几个人,余宝元和他的父母,还有先前的那个乞丐!
“一个都不能少,走吧。”那乞丐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像是先前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