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的脑中一阵晕眩,这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略略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
“陛下,臣妇一直以为陛下是睿智卓识、重情重义的君王,”她深吸了一口气,凛然迎向了盛和帝的目光,“陛下亲贤臣、远小人,知人善任,大陈在陛下治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今日听陛下一席话,却让臣妇大感意外,原来陛下也会被此等臆想蒙蔽双眼。”
盛和帝挑了挑眉,嘴角浅淡的笑意也已经消失无踪,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宁珞的心如擂鼓,她知道她该忍,就算盛和帝再对她不满,她只要沉默不语,把一切都交给景昀就好,她是景昀明媒正娶的妻子,除非盛和帝和景昀反目成仇,要不然是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然而她忍不了了,和景昀一样,她也把盛和帝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父亲,仰慕、尊敬,也一直为了改善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而努力,可现在却忽然现,她一直敬仰的那个君王为了那莫须有的兄弟情深嫌弃她,后悔了当年的成全。
“若是真兄弟真君子,事前光明磊落,事后认命服输,又岂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割裂了骨肉亲情;若是假兄弟伪君子,所有的红颜祸水都只不过是掩盖那狼子野心,骨肉亲情在他心中,只不过是随时都能舍弃的皮囊罢了。陛下将那假兄弟伪君子看错了眼,在这里悔不当初,岂不是可笑?”
盛和帝沉下脸来:“大胆!你胆敢如此妄言,你在暗指什么?现在彦儿早已为以前的错事向昀儿致歉,彦儿一片兄弟情义,然而昀儿却一直将他的一时之失牢记在心,不论对他还是对朕却都并不热络……”
宁珞怒极反笑:“陛下是在说笑吗?景大哥素来就是这样的性情,他拼死救小殿下的时候有对小殿下热络吗?他偷偷为你准备寿礼的时候热络吗?若是瑞王殿下如今有什么生死交关的事情,只怕他也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陛下居然以表面之相来判断什么兄弟情义吗?”
“你说什么?”盛和帝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宁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脸豁出去的倔犟表情:“臣妇御前无礼,然这些话都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敬之处,请陛下责罚。”
“你……方才说……他偷偷为朕准备寿礼……”盛和帝强压住心头的激动,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朕怎么不知道?”
宁珞愕然道:“陛下没有收到?一枚田黄石印章,景大哥亲手刻了小半个月,刻坏了两块石料。”
盛和帝心中骤然热切了起来,可转念一想,刚涌上来的热血却又冷却了下来:“寿宴都过去小半月了,这寿礼朕怎么还连影子都没瞧见?你要诳朕,也要拿个不易穿帮的说辞,这样岂不是可笑?”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来犯一个欺君之罪?”宁珞急了,“景大哥亲手将它放入了红丝绸中,绑在了大长公主送的那株珊瑚树上,景大哥说他亲眼瞧见了那红丝绸已经解开了,难道陛下居然没有收到?”
盛和帝盯着她的双眸,忽然高声叫道:“田丰,你给我进来!”
田公公一路小跑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的寿礼是谁收入库房的?”盛和帝厉声道,“大长公主送来的珊瑚树,是谁经手的?”
田公公一脸的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回想了片刻:“陛下的寿礼都是奴才一手清点的,的确有株珊瑚树,十分漂亮夺目,奴才还多看了几眼。”
“那可有在里面现一枚田黄石印章?或是包在什么……红丝绸中?”
田公公摇了摇头:“奴才没瞧见,难道……是搬的时候掉了?”
宁珞急得都快哭了,这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那除了你还有别人动过那株珊瑚树吗?那田黄石是我找来的,上等石料,纹理明黄,上面刻了福寿安康四个字,左下角是一个景大哥的熹字,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奴才再想想……”田公公拍了拍脑袋,拼命搜索着脑中残存的印象,“再想想……”
有个声音怯怯地响了起来:“皇祖父……将军夫人……你们在说的……是这个吗?”
宁珞和盛和帝齐齐往那说话之处看了过去,只见原本呆在角落里和杨柯玩着九连环的杨霆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块田黄石印章,边角上缺了一个角。
“我认得字,上面就是夫人说的那些字,不是我偷的,是别人扔了在草丛里,我看着喜欢捡来的。”杨霆呐呐地道,“我不要了,还给你们就好了,你们别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