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霍凌霄安排了一间休息室，让方若宁去睡会儿。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在这里坐一夜不行的，你去躺着睡会儿，我进去看看老爷子，如果情况稳定，也去睡会儿。”

“嗯，好吧。”

有个值班护士过来，带着方若宁先离开ICU病区了，霍凌霄打起精神，又去了病房里。

原本，他以为老爷子还昏迷着，谁知坐下一看，爷爷居然是半昏半醒的状态。

心里微微一惊，他连忙压下身，低声唤了句：“爷爷，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许是听到了声音，老爷子半耷拉的眼皮又渐渐抬起来，而且一双浑浊的老眼比白天看着还有了些神采。

“凌霄……”老爷子干枯的嘴唇蠕动，出声音。

霍凌霄心里钝钝地痛，喉咙更像是堵着一团重物，压得他声都不顺畅：“爷爷，我在，我是凌霄。”

“凌霄……这几天，辛苦你了——”

老爷子手指动了动，抬不起来，霍凌霄赶紧握住老人家的手，那双手已经没了什么温度，他心里的痛越剧烈，知道老人家已经灯枯油尽了。

“我虽然昏迷着……但有感觉，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不是，我爸跟二叔还有姑姑他们，每天都过来看望您的，只是ICU病房不允许那么多人进来，还有凌渊凌涛凌海凌雪他们，工作很忙，但也每天都过来看望您的……爷爷，我们都记着您……”

老爷子闭了闭眼，口气很淡，“生老病死……没什么奇怪的，你奶奶六十多岁就走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知足了。”

老爷子的精神气比上午那会儿还好，说话言辞也清楚了些，“现在……是几点了？”

“凌晨一点多……”

“凌晨一点多啊……我记得，你奶奶那会儿离开，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霍凌霄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高大挺拔的腰背都佝偻下来，暗暗深呼吸：“是……奶奶离开时，我跟您一起守在床边……”

“凌霄……你是孝顺的孩子，虽然话最少……可是，感情，都放在心里……最实在……”

老爷子显然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话，“这么多孩子中……我对你管教，最为严格……是因为，你最有出息……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原本我想，给你找一门好亲事，沈家那姑娘，我是想，让她跟你在一起的，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喜欢的人，也是你……可你啊——”

霍凌霄眸光沉沉，认为这些话说来没什么意义，但也不好阻止老爷子，只能回应：“爷爷，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沈君怡喜欢他，这事他知道。只是他坚决地表明立场之后，对方一气之下也不知怎么想的，跟凌渊在一起了，而且两人很快有了孩子，不得不奉子成婚。

可毕竟没有感情基础，再加上沈君怡跟他的尴尬关系，还有她出身行伍的特殊身份，婚后很少在霍家生活，聚少离多，很快消耗掉那点稀有的感情，分道扬镳了。

他知道，这一直是爷爷的心病。

沈君怡是爷爷老战友的孙女儿，他除了替凌渊惋惜外，更觉得对不起老战友。

“爷爷，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再自责了。”

“那丫头……心眼太多，心思太深……”

老爷子话题转得快，霍凌霄愣了下才明白这话是形容若宁的，当即面色一怔，忍不住替妻子说话，“爷爷，不瞒您讲，她当年生下轩轩，是有苦衷的。”

“您之前派人调查过，知道她早恋，难道就没查出那个男生是谁么？”

“他是给凌渊捐出心脏的那个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