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还哭什么?周大管事已经答应看在我份上,不送官追究了。我刚已经命人给周大管事送了两千两银子,给你们弥补亏空。但是这神将府,你们是待不下了。”吴三奶奶抚了抚鬓角的赤金丝毗蓝婆飞天掩鬓,手上的水蓝宝戒指,迎着日光一闪,如同海水般蓝幽幽地。
刘全家的听说不用自己赔亏空,才又欢喜起来,对着吴三奶奶跪下来磕了头,然后收拾东西,一家大小离开了神将府,自己谋生去了。
被赶出去的下人还是奴婢身份,属于贱籍。
但是有吴三奶奶的照料,他们也能勉强糊口。
只是连翘和周显白知道了这件事,对大公子的手段咂舌不已。
这三房的手还没有伸进来呢,果然就被剁了。
知道被赶走的不止是赵明一家人,周显白和连翘都放心了……
“这以后,应该没有人再敢打咱们大房的主意。大房的人也不敢跟别房的人勾勾搭搭了。”连翘感慨说道。
“是啊。”周显白笑眯眯地道,“让他们知道厉害,也好过等出了事,再来补救。”
周怀轩听他们闲话完了,才从里屋出来,对周显白道:“备马。”
周显白忙应了一声,出去牵了马,在大门外候着。
周怀轩跟他一起去盛国公府。
周显白看了看天色,这都快傍晚了。——大公子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还是故意的吧?
来到盛国公府,果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盛思颜正带着小枸杞和盛七爷一起吃晚饭,听说周怀轩这个点儿来了,很是惊讶,忙道:“爹,我去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盛七爷也很愕然。他知道周怀轩是早上才走的。盛七爷现在人回来了,自然不用周怀轩再日日来盛国公府坐镇了。
还这个点过来,所以一定是有事吧?
“快去快去!”盛七爷挥挥手,“记得披上大氅,外面冷。”
盛思颜应了,披上那件银狐大氅,命薏仁在前面打着羊角琉璃灯笼,急匆匆往二门上行去。
周怀轩刚跨过二门,就见盛思颜披着银狐大氅,迤逦而来,脸上很是急切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盛思颜一见周怀轩,就着急问道。
“……进去再说。”周怀轩往抄手游廊走去。
好像真的有事……
盛思颜暗暗着急,但是看周怀轩不动如山的样子,她定了定神,跟在周怀轩后面走。
这是去往卧梅轩的方向。
盛思颜刚才是在燕誉堂跟盛七爷和小枸杞一起吃晚饭,忙叫住他:“周大哥,你吃过晚饭没有?我爹在燕誉堂那边……”
周怀轩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停下,跟着她换了个方向,往燕誉堂走去。
来到燕誉堂,刚才正扒着碗数米粒的小枸杞连忙大口大口吃饭,显示一副“我很乖我刚才没有在挑食”的样子。
周怀轩淡淡扫了他一眼。
小枸杞立即看着周怀轩,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周大哥……”又是跟盛思颜叫得一模一样。
盛思颜又好气,又好笑,只走过去,拿手指头在他胖胖的额头点了一下,嗔道:“快吃你的吧。对周大哥要尊重,你这样涎皮赖脸的样子,看了让人想收拾你……”
周怀轩不悦地走过去,将盛思颜的手腕隔开,不许她再碰小枸杞的额头。
小枸杞眼前一亮,抬起头,欢喜地抱住周怀轩的胳膊,声音更甜了,“周大哥帮我!大姊老是欺负我!”以为周怀轩是护着他,才不让盛思颜碰他额头的。
盛思颜不动声色将手腕从周怀轩手中抽开,顺势道:“好吧,这一次看在周大哥份上,不欺负你了。可是你要好好吃饭。不然……”她眼珠一转,却没有想好要如何收拾小枸杞。
周怀轩也从小枸杞手里抽出胳膊,将他脑袋往底下轻轻一按,“吃饭。”简单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小枸杞不敢再撒娇,忙低头扒饭。
“怀轩,坐啊。吃过晚饭没有?”盛七爷热情地招呼他,“这是有事吗?这么晚了还过来?”
周怀轩点点头,“确实有些事。等你们吃完再说。”
见周怀轩一副严肃的样子,盛思颜和盛七爷交换一个眼神,忙坐下匆匆忙忙吃完饭。
下人过来收拾桌子,王氏的大丫鬟桔香过来将小枸杞领去梳洗,盛思颜和盛七爷还有周怀轩一起去了燕誉堂收拾出来的客间里说话。
以前的暖阁是王氏在坐月子,还有刚出生的老二小冬葵,以及乳娘在里面住着。
收拾出来的客间靠北墙是一张黄花梨三围独板螭纹罗汉床,中间架着一个小小的黄花梨螭纹小茶几。
罗汉床上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茶几两边各有一排四个四四方方的大红锁子锦靠枕。东西两头放着棕黑色如意纹长条软枕。
盛七爷坐到罗汉床上,招呼周怀轩坐到茶几的另一边。
盛思颜便坐在罗汉床旁边的一张宽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上。
丫鬟上了茶之后,退回外间伺候。
客间里只有这三个人坐着说话。
周显白站到客间门口,不许盛家的下人靠近。
盛七爷和盛思颜见到这幅架势,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怀轩坐在罗汉床边上,一手搭在茶几上,一手抚了抚下颌,低声道:“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有关她身世的谣言,是如何出来的。”说着,往盛思颜那边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事儿……
盛思颜看了盛七爷一眼,笑道:“这不算谣言……我就是娘在外面拣到的。”顿了顿,又道:“而且爹娘待我和亲生一般无二,那些谣言不要理会就行了。”
周怀轩看了她一眼,径直看向盛七爷,“您知道吗?”
盛七爷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道:“这事儿怪我。要不是当初我纳了个妾,也不会惹出这些事。”说着,就把当初他跟王氏在鹰愁涧隐居钻研药方,后来被黑衣人带走的事说了一通,“……后来我托人去接她们娘儿俩,没有接到,以为她们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后来喝醉了,也说过几次……”
盛思颜见周怀轩追根问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仔细想了想,低声道:“这也不怪爹。爹那时候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而且后来我们跟爹重逢了,爹也一直不知道这件事。爹跟那涂氏说过的,也只是我们在鹰愁涧的村子住过,并没有说过别的话。”
盛思颜苦笑着补充道:“……然后有人去了鹰愁涧,将当初给娘接生的稳婆找到了,知道了娘的亲生女儿已经没了,才想到我也许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并且把那稳婆带到京城,来指证娘亲。我见这件事再遮掩也没有意思了,就索性承认我是爹娘收养的。”
盛七爷也补充了一些后来的事情。
原来这中间,还牵扯到郑素馨,以及先帝夏明帝的病情这种种的纠葛。
也就是说,盛思颜的身世其实只是个引子,最后造成的结果,却是先帝夏明帝突然身死,盛七爷成了弑君的凶手。
周怀轩听到这里,眉头开始拧了起来,“如果你爹并没有跟涂氏说过你们死了这种话,又怎会有人怀疑你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并且还要去鹰愁涧查探你们的生死?还有,郑大奶奶居然用这件事来威胁七爷,要您说出先帝病情的真相?这件事,好像在大理寺没有人说过。”
周怀轩觉得这中间有问题,好像有个环节错过了,前后的线索串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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