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新客还是不放过白马,扯开嗓门对着他就是一通大骂。
无论宋轻云如何劝,就是不住口。
这一骂就骂了二十分钟。
白马实在受不了啦,很诚挚地相万新客道歉,这才让她住了嘴。
宋轻云本以为白马会被万新客激怒,却没想到教授感慨一声:“妇女能顶半边天,万新客家的情况我了解,这才是真正的女权,我非常佩服。”
第二日为白马选书屋地址是这次招商引资的关键,一大早,宋轻云、龚支书、刘永华、陈建国就陪着教授和那群学生在村里乱逛。
昨天忙着分析水样土样,学生们都忙,今天得了一空闲,都高兴起来。
梅咏他们毕竟年轻,吃了药睡了一晚上,身体就恢复过来,拿着手机到处乱拍。
“快看快看,黄泥墙诶,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小眼,干啥用的?”
刘永华解释说,这是土蜂打出的洞,是它们的窝。
“好漂亮,你看这篱笆墙都是蒺藜长出来的,好一派田院风光啊!”
“快看这井,上面的石头都被绳子勒出深沟了。”
“啊,这里还有个小砖塔,两米高吧,上面还有字。”
白马解释说:“这是行字是‘敬惜纸墨’古时候写了字的纸不能乱扔乱用,得集中在一起在这塔里用火焚烧。因为在古人眼中,字是有灵魂的,是人类用来沟通天上神灵的。仓颉造字的时候天雨粟,鬼夜哭。对了,刘村长,你们村古时候出过读书人吗,什么功名?”
刘永华:“出啥读书人,文盲了十几代了。咱们村以前就是个土匪窝,就算有读书人,估计也是绑上山来的的师爷。”
“山寨、绿林好汉!”众学生一脸的兴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手机不停拍照。
龚支书和刘永华等人心理却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水井、砖塔、黄泥墙而已,又破又旧,早就想推了换成钢筋水泥。
他们引白马先去了老吊家,看白教授是否能够看上这院。
之所以去老吊那里,主要是考虑到老吊儿子没和他们住一起,人口少,随时都可以搬家。而且,他又是村干部,为了集体利益,拆迁的时候也不可能斤斤计较,思想工作好做。
最重要的是,这里地方大,铺摆得开。
老吊家五代贫农,父亲和祖父是长工,很惨,最惨的时候连屋都没有,直接住山洞里,跟野鬼似的,是新社会让他们一家从鬼变成了人。
这屋以前是一户土匪头子的窝,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大队的办公室场所,再后来就分给了他们家。
地方宽敞明亮,起码三百平方。
老吊很配合村委工作,瘸着腿,一拐一拐地给大家上茶。
进了院子,白马就到处看,表情显得古怪。
龚珍信小心问:“白教授,你看这地方可好好。多宽啊,地面都是打了水泥的,一水的落地玻璃,还有太阳能热水器、锅盖式卫星电视接收器,直接就能住人。”
白马突然勃然大怒戟指老吊,骂:“快把他抓起来送公安局,可耻,罪恶的犯罪分子!”
老吊上了茶和瓜子花生后,正在一边啃着,听到这话吓得瓜子都掉到地上:“啥,抓我,我怎么成了犯罪份子了?”
白马一脸的痛心:“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你这院子是典型的西南民居,前后两院,土字结构,起码一百年历史,这是文物啊!好好的青砖碧瓦你不要,却弄了水泥糊了,还贴上瓷砖。瓦也换成了玻钢瓦,你这是在毁灭我们民族的历史,你是个大罪人。”
老吊脸色变得苍白:“我我我……我要被判几年?”
“这就不是判几年的问题,你这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老吊不服:“钉柱子上,那不是炮烙之刑吗,我在电视里看过,新社会可不兴这个。我也是村干部,懂政策的,你不要吓人,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就要撵客。
龚珍信威严地看了他一眼:“老吊,你要有大局观。”
“大局观也不能把人钉柱子上呀!”
宋轻云忙笑着劝解:“吊叔你误会了,白教授是不满你把这房子都给改造成新的,他喜欢的是古物。这屋以前是典型的西南民居,有一定的文化和民俗研究价值,人家要的就是古色古香。你却好,地面打上混凝土,墙上贴瓷砖,还修了水塔、太阳能电池板,装了抽水马桶,焚琴煮鹤,大杀风景。白教授痛心了,一急就骂人。他也是有口无心,你不要计较。”
这么一说,众人才明白。
老呆更恼:“怎么着,合着我改造自己的房屋就不可以了,合着我要住在破烂的窝里才不是罪人,凭什么呀?支书你是知道我的,以前我家房子破得很,都快塌了。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外面下大雨,里面还下大雨。我这胯里天天疼,估计是风湿害的。我又不是没钱,为什么要过苦日子?”
宋轻云心中苦笑,这保护旧有民俗文化和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必然会有冲突。村里人想要享受现代社会便利的生活条件,城里人想看原滋原味的古代农村生活,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再则,这房子也不算是文物,白马对老吊上纲上线确实有点过了。
刘永华劝道:“白教授你要看老屋还不容易,咱们村一半都是老屋,要不换一家?总之能让你满意。”
龚珍信点头:“走,咱们陪白教授看最旧最破的房子,去红脸蛋家。”
等到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老吊还在后面骂:“党和国家打扶贫攻歼战,要让农民脱贫。你这人却想叫咱们过苦日子,你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