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珍信说:“教授,这屋说起来有些年头,是一个外省商人建的,用来做货栈和落脚点,后来生意没做好破产了,就卖给了我们龚家。上世纪五十年代剿匪的时候,这里是部队的指挥所……哦,你看上这里了?”
说起剿匪,其实剿的就是龚陈两家的先人,这事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
好在听父亲说那年大军一到,还没开打,先辈听说要分地分房,还当什么山大王呀,直接就扔了手中鸟枪和梭镖下上扛锄头娶老婆过日子。也不要政府来剿,咱们自己把自己给剿了。
白马含笑不语,但看院子的目光中却满是欣喜,口中喃喃道:“墙要推了,半开放式空间,菜地平了种上斑竹,我在弄点太湖石过来……对了,梅咏,你父亲不就是在做太湖石和灵壁石生意的,两米高的石头多少钱一个?”
梅咏:“好象二十多万。”
“倒不太贵。”
中村干部骇然,啥石头要二十多万,还不贵?这还不包括从外省运过来的运费呢!
龚珍信身体本就不好,陪大家走了一天,面色显得疲倦。
他微微一笑:“罗南,恭喜你了,你儿子不是在城里读书吗,干脆在那里买套房陪读。”
这可是五十多万的现金啊,恰好在城里买一套房子。
运气真好。
但罗南却摇头:“不卖。”
“不卖?”龚珍信皱起了眉头。
陈建国:“不是卖,是租,租三十年。”
罗南:“不租。”
龚珍信:“罗南,你要识太体,要顾全大局。”
罗南摇头:“不顾。”
白马开口了:“罗女士,你家真不错,我喜欢,这样,我多给钱。”
“不要。”
眼看着要说僵,宋轻云忙对白马道:“白教授,你们自己到处看看,我们村干部和罗南进屋谈谈。”
白马点头微笑:“你们谈,我再看看这院儿,真不错诶!”
罗南:“不谈。”
龚珍信在客人面前不便作,沉声道:“罗南,你是不是只知道说不?进屋去,少废话。”
罗南:“我不。”
宋轻云劝道:“还是进屋去说吧,支书是你长辈,我们都是朋友,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这才把罗南劝进屋去。
白马和学生们还是很兴奋,在院子里唧唧喳喳说话,用手机拍个不停。
白教授索性搬了椅子,直接跨上墙去,朝东面张望。
有他带头,其他人跟着爬将上去,拿着手机对着远景不住拍,如同落在电线上的燕子。
他们怎么就那么喜欢拍照?
晚霞殷红,一堂济济沐浴着威风。
“读书,真好啊!”宋轻云心中感慨,把堂屋的大门关上。
门一关,罗南就怕了:“支书,永华哥,宋书记,我我我……”
龚珍信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陈建国,自己也点了一支:“建国,你给罗南宣讲一下政策和村两委对白马教授此行的集体决策,罗南你仔细听着。”
陈建国就清了清嗓子,说了半天。
待到他宣讲完,龚珍信那支烟刚好抽完。
他把烟屁股扔地上,踏上一脚,霸道地说:“道理已经跟你说清楚了,白教授的投资关系到八十多精准扶贫户的脱贫问题,将来还要带着全村人致富本小康,是国家大政方针,任何人都要配合。他转了一天,好不容易看上你家的院子,那是咱们村的运气,也是你的运气,找个时间跟人签协议,搬进城去住吧!”
罗南摇头:“我要做生意,搬进城门市怎么办?
刘永华:“罗南,其实这是好事。你那个门市一年也赚不了几个,吃饭都成问题。白教授租你的房子会赔一大笔钱的,五十多万,足够你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其实,如果你要开门市也可以,平时住门市里,城里的房子租出去,一年也有上万租金,足够你和孩子吃饭。这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又有什么道理不肯呢?”
罗南只是摇头。
宋轻云:“罗南,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再提,白教授是个大方的人,我们可以跟他谈,看能不能再添一点。这样,我可以承诺帮你再争取十万块。”
龚珍信:“你看看,你看看,宋书记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建国在旁边一脸的羡慕,他是村两委会计,刚才已经在心里算过帐。罗南这个院子加上乱七八糟的补偿总计五十多万,再争取十万,都快七十个了。
如果罗南点头,立即就会变成一个小富婆。
罗婆娘人年轻,漂亮,又有钱,只怕以后门前是非更多。
罗南低头:“宋书记,对不起。”
龚珍信怒了:“咱们嘴皮说干你就是不肯,说清楚咯,怎么个意思?”
宋轻云柔声道:“罗南,你不要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合理,你的条件我们都会答应的。”
罗南颤声道:“我我我……宋书记,我反正就是不搬……这里是我的家啊……”
刘永华很奇怪:“你得了钱在城里买套房,那不也是家,只要房产证上落的是你的名字。”
罗南突然哭起来:“我害怕啊,我怕去新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老家那边也没有往来,这里才是我的根,我死也要死在这里。就算城里有千般好,就算城里是天宫,我也不想去。宋书记,支书,永华,求求你们别赶我走呀!我就好象是一只小麻雀,你们现在……现在却要拿一根棍子把我的窝给捅了,呜呜……”
宋轻云见到她哭,心中难受,又极其不理解。
别人一说起拆迁,高兴都来不及,想就是漫天要价。你却好,只是不肯。
有钱什么好房子买不到,为什么要守着这破院子。
若是叫外人看了,倒像是我们像是土豪劣绅欺压百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