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村民们都开始生火做饭,也有人开始收晾在外边的油菜子,一派忙碌景象。
那边,收割机师傅已经收了工,在路边吃饭。
宋轻云凑上去和几人聊了半天,才知道这三台收割机的主人是三兄弟,他们都带了老婆一起出来买设备。先前和他说话的那人是老大,也是这群人的头儿。
我们的小宋同志本存了各个击破的心思,但知道这种情况之后,却大失所望。老大哥都言了,其他两家人自然惟他马是瞻,这事要想弄成,还得夏雨天点头。
三家人都和宋轻云交换了电话号码,说在这一季庄稼收割后大家应该就要栽水稻。再过得四五个月又是收获季节。他们兄弟商量好了,到时候还过来揽生意,一准帮红石村打谷子。
宋轻云心想:到时候满世界都是收割机,也不缺你们三台,我们现在就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了。
三兄弟感觉到宋轻云的不满,就殷勤地招呼他坐下吃酒。
宋轻云说不了,开车呢!
老大那个说大晚上的宋书记你还能去哪儿,再说了,夏书记也不会放咱们去你村。我跟老弟你是一见投缘,瞧得起我这个老哥的话,咱们就喝一台。
宋轻云一听,点了点头:“咳,还真是这个道理,喝吧,喝吧,酒入愁肠,喝醉拉倒。”
他是个话多的人,三家人也有趣。
那三家人走南闯北多年,就和宋轻云聊起了关中平原,聊起了陕北的黄土,甚至还聊了一会儿《白鹿原》,彼此都很投机。
不觉深夜十二点,天气冷下来,宋轻云摇晃着身体,大着舌头:“有点迟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干活,我也要去睡觉了。”
老大搂着宋轻云的肩膀:“怎么着,你还打算去跟夏书记挤?兄弟,哥是真的对不起你。但是,夏书记对我们有恩,他说什么,我弟兄只能听着。”
“理解理解。”宋轻云点头,又笑道:“夏雨天这鸟人太严肃,做人做事太认真,老子还真看不上他的不近人情,今天晚上就是要跟他挤,不洗脸不洗脚臭死他。”
众人都哈哈大笑。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山脚下有火光一闪,简直就是红光冲天而起。
宋轻云一看,大叫一声:“有人烧秸杆,这是不给我宋轻云面子啊,逮了逮了!”
边吼,边朝那边猛跑。
烧秸杆地方距离宋轻云大约五六百米,就位于一个山湾那头。刚跑不了两步,火光更大,一片田都被点着了。
大家都醉了,脑袋蒙,宋轻云一跑,开收割机的三兄弟也跟着跑。
跑得一两百步,宋轻云一口气接不上来,腹中一阵翻腾,几欲呕吐,忙叉腰站定。
那三兄弟也经受不住,坐在田埂上大口喘息。
老大那个喊:“宋轻云,偷烧秸杆的是新联村民,你一个红石村的书记管得着吗?要去抓人也得是夏书记啊!”
宋轻云一拍脑袋:“忘记了,忘记了。”
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村民私自焚烧秸杆上头抓得很严,现一起,街道个乡镇先就会重处管村干部,每年收获季节,驻村干部那根弦都是绷紧了的。
刚才看到火光冲天,宋轻云吓坏了,什么也没想。火光就是信号,下意识地朝那边跑。
夏雨天这混帐东西,谁叫你不肯借收割机给我,出事了吧?
宋轻云不禁幸灾乐祸。
四人正笑着,前头突然响起一片喧哗声“烧死人了,烧死人了。”
“快来人了。”
“廖三姑被烧了,要戳脱了。”
戳脱是本地土话,意思是要死了,没救了。
……
宋轻云四人面面相觑。
……
又过得片刻,就看到一群黑压压的村民从那边跑过来,为是夏雨天,后面是村长和支书。
夏雨天背上背着一个中年妇女,一边疯似地跑,一边喊:“快找车,快找车,送市医院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他又对背上的妇女道:“廖三姑你坚持住,死不了,死不了。”
“好痛,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呜呜。”夏雨天背上那个女人被烧得好惨,身上的衣服都烧出洞,露出黑红的皮肉。她的头也被烧光,空气中弥漫这一股熏人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