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檗
姓苏?
大管事听闻他的问话,脑海里迅速思索开来。
他在楚家为仆多年,对楚家每一位主子的社交关系、喜好了如指掌,却并不知道楚少廉有与姓苏的人关系亲厚之事。
想到姚太太,他不由记忆极佳的想到了一桩小小的陈年旧事。
大约是十年之前,这位兵马司的姚指挥使受调入神都任职,曾拿了拜礼上楚家的门。
这样外地入京的官员前来楚家拜会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每年楚家接待的这样的‘客人’多如过江之鲫。
当时的姚翝不过六品官员,在大管事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要说见楚孝通,甚至都不值得大管事见他。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得到了楚孝通的亲自话,他说:不要让这姚家的人,踏入楚家的大门!
正因为这样一句话,哪怕是事隔多年,大管事依旧牢记于心。
那时的姚翝地位卑微,本来不可能有本事得罪当年已经大权在握的楚孝通,可偏偏事情就是生了。
这件事本来成为了大管事心中的一个迷,本以为此生难以解开,却没想到今日替大公子亲自送的一封信,仿佛令他摸到了迷底的一角。
大管事心中想着事,嘴里却不敢怠慢,恭敬的回道:
“有没有捉拿姓苏的人,我不知道,还需要回头查过之后,再回报公子。”他语气顿了顿,接着道:
“但我知道,前两日,姚家卷入了一桩案子,楚三爷抓捕了姚家的人,除了兵马司指挥使姚翝外,还有他的一双妻外甥。”
他话中的‘楚三爷’正是楚少中,在楚家排行第三。
“妻外甥?”
楚孝通听闻此话,不由愣了一愣,接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叹道:
“也是,子归当年娶的,就是柳并舟的小女儿。”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大管事也不敢出声去问,此时见他陷入回忆,便安静的站在原地。
约半晌之后,楚少廉终于回过了神来,将手中的信件压进了一本书之下,像是并没有要将其拆开的意图,同时温声吩咐大管事:
“这位姚太太的一双外甥,确实是我故人的子女。如今她求到了我这里,我若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却是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这话,他又道:
“你替我跟少中说一声,给我一个面子,放了这双孩子,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他向来不管家中闲事,楚家人行事凶悍狠绝,对待敌人不留余地,也不是没有人知道楚少廉地位特殊想要前来向他求情的。
但这位大公子向来都是温言安抚,却心狠拒绝,没料到这次竟会答允插手这件事!
因实在太吃惊了,那大管事竟惊呆了许久,直到楚少廉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是。”
他忙不迭的应了一声。
楚少中那边,纵然再是因为记恨陆执才设法抓拿了姚家的人,但苏妙真姐弟与陆执牵扯并不大,抓他们进刑狱纯粹只是为了泄私愤,报他当日丢脸之仇而已。
但如今楚少廉既然已经说话,他也知道大公子在楚家地位,自然不会冒着得罪楚孝通的危机,仍记挂着心中的那点不快,继续拘留无用的苏妙真姐弟。
大管事心里的好奇达到了顶点,可理智控制之下,他仍是规矩的道:
“待我处理好这事儿之后,再回报大公子。”
楚少廉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信件,接着又多嘴吩咐了一句:
“若这姚家再有消息送来,告知我一声。”
大管事又点头应下,他沉默了许久,才挥了挥手:
“退下去吧。”
书房重新恢复了平静。
柳氏得到楚家的回音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来时只是抱了一线希望,没料到竟会得到如此肯定的回应。
等回到姚家的时候,她还浑浑噩噩,见了姚翝,许久都回不过神。
姚翝也知道她出门是为了给苏妙真疏通说情,此时见她这模样,还以为她游说楚家失败,不由宽慰的揽了她肩头,温声安慰:
“失败了也无妨,子归与楚大公子毕竟是多年前的交情——”
从苏文房这些年仕途不顺便能看出,楚少廉说不定早不记得当年两人的结拜之情。
他倒也豁达,又捏了捏柳氏的手:
“回头我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将妙真、庆真二人救出来。”
“不——”姚翝说完了这话,柳氏终于回过了神。
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激动:
“他们答应了。”
“什么?”
姚翝怔了一怔,柳氏反手将他拉住:
“楚大公子答应说情,愿意放出妙真和庆春!”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震得姚翝半晌都没回过神。
柳氏今日奔波了一天,原本打算在傍晚吃完饭稍微歇息一番之后再前往刑狱一趟,告知苏妙真这个好消息,却哪知不到傍晚,就听到了刑狱已经将人放回来的消息。
听到脚快的下人前来回报的时候,姚家人正准备用晚膳,饭菜都摆上了桌子,姚守宁皱了皱眉,总觉得苏妙真在这个时候回来有些过于巧合了些。
她想起自己与陆执约好了要前往南安岭,算算时间,正好就是在明日。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苏妙真身上那道声音的忌惮,她总觉得苏妙真此时归来,可能是针对陆执。
姚守宁想起了自己白天的时候关于陆执祛除妖蛊不顺的预感,不知是不是变故出现在这里。
柳氏倒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欣喜于一双外甥此时归来,连忙起身要去迎接,只是还没出门,便见到逢春亲自领了苏妙真、苏庆春姐弟二人进来。
“姨母!”
苏庆春一进屋子,便唤了一声,又看了一看屋内的其他人,眼眶一热,顿时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