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清心中滋味儿。
直到返回金梁园,裴道珠也不愿再见萧衡。
她把自己关在闺房,一天一夜不曾打开门窗,任由自己置身黑暗。
枕星担心地在屋外转圈圈,又怕裴道珠饿着,做了好些精致的糕饼酥点送过来,却怎么也叩不开门。
天快亮时,她忧愁地靠坐在廊下睡了过去。
滴漏声声。
天边星辰隐去,露水被风吹落。
“吱呀”一声,裴道珠推开了门。
枕星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惊喜地看着少女:“您终于肯出来了,可把奴婢担心坏了!”
裴道珠笑了笑。
她今日穿了件牙白襦裙,肌肤通透如雪,乌青长用红绸随意束在腰后,哪怕不施粉黛,在曦色里,也美的恍如神明。
她把枕星扶起来:“劳你担心,我没事了。”
枕星好奇:“您究竟是怎么了?自打从城郊回来就不对劲儿,怪叫人担心的。”
裴道珠摇摇头,不肯多言。
枕星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家这位女郎,看似温婉端庄,实则比谁都要敏感,偏偏生性倔强,什么事儿都不肯跟人说。
哪怕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宁可自己默默承受。
怪叫人心疼的。
她弯起眉眼:“您饿了吧?奴婢去厨房给您炖一碗鱼粥!搭配金丝芙蓉卷和新腌的酱瓜,保准儿开胃!”
她兴冲冲地跑了。
裴道珠安静地立在廊下。
把自己关起来,是因为无法面对萧衡。
走出来,是因为不愿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她看着露水消失在清晨的微光里,世间的芸芸众生像极了这些露水,所谓人活百年,其实也不过弹指一挥稍纵即逝。
她想珍惜这一世,想要精彩地活下去。
少女注视朝阳,情不自禁地弯起丹凤眼,瞳孔依旧晶亮。
若是无人爱她,那就自己爱自己。
若是无人视她为最亮的那颗星辰,那就自己把自己看做星辰。
裴家的道珠,该如她的小字那般,一生欢喜无染……
“喂,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隔壁突然传来韦朝露的声音。
裴道珠望向她。
韦朝露一脸激动,迫不及待道:“薛家派人来接薛小满了!大家都在园子里看呢,你不去凑热闹吗?”
裴道珠面容沉静。
薛小满出了那档子事,名声扫地,给家族蒙羞。
薛家接她回去,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想了想,笑道:“我和小满情同姐妹,她要离开,我自然要去送送。”
她看了眼枕星烹制的糕点,特意带上一盒。
裴道珠跟着韦朝露,一路行至薛小满的院子。
侍女们正把箱笼抬上马车,薛小满面容憔悴哭哭啼啼,一旁的薛家嬷嬷声色俱厉地数落着什么。
周围聚集了不少前来送行的人,然而说是送行,其实都只是来看她笑话的。
裴道珠折了一枝梨花。
薛小满样样学她,渴望成为像她那样八面玲珑的女子。
却不知那样的她,根本没有真心朋友……
顾燕婉忽然出现在她身边,欣赏着狼狈不堪的薛小满,笑道:“真可怜,被领回家之后,肯定少不了一顿重罚。她名声受损,薛家急于把她嫁出去,如此匆忙,嫁的也肯定不是好人家。”
裴道珠把玩着梨花:“崔凌人完好无损,表姐的这颗棋子却折戟沉沙,你就不难过?”
顾燕婉笑容更盛。
她看向裴道珠,目光讥讽尽是算计:“阿难,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我最开始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崔凌人?”
话音落地——
原本哭哭啼啼的薛小满,瞥见裴道珠也来了,顿时魔怔似的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她:“裴道珠,都是你,都是你害惨了我!”
她拔下间的金簪,恶狠狠划向裴道珠的脸——
顾燕婉的眼睛里,掠过得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