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道珠把陆玑拉到屏风后,警惕地朝门窗方向望了一眼。
她轻声:“婚前见面终是不妥,陆二哥哥深夜前来,是太过思念谢姐姐,还是有什么急事?”
问完,才觉失言。
陆二哥哥这辈子恪守礼节,怎会因为压抑不住思念,就干出半夜擅闯未婚妻府邸的事?
定是有要紧事。
陆玑从怀袖里取出巴掌大的青瓷小罐:“听说这些天锦儿身子不适,我寻思着莫不是因为入夏之后天气酷热的缘故。这是我花重金求来的避暑药,抹在额角清凉醒神……”
裴道珠莞尔:“原是为此而来。”
陆玑送了药罐,又磨磨唧唧地掏出一盒胭脂。
屏风后的那盏莹黄灯火下,郎君耳尖泛红如血,羞得抬不起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胭脂放在裴道珠的掌心:“那夜上元节,我和锦儿进牡丹庙祈福,她夸庙里那些纸扎的牡丹颜色好看。这半年来,我搜罗了无数牡丹品种,才调出那种朱红色泽,制成了这盒胭脂……道珠妹妹,你,你一并帮我转交给锦儿。明日她出嫁,用这盒胭脂,定然会十分欢喜……”
裴道珠握住胭脂。
明明只是个小玩意儿,却觉重若千钧。
只为少女一句无心之言,就花费数月时间调制胭脂……
天底下,再没有比陆二哥哥更细致妥帖的郎君了。
陆玑走后,裴道珠去给谢南锦送东西。
提灯穿过游廊,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了萧衡的身影。
那个铁疙瘩,看似风流多情,实则不知冷暖不懂人情,成日里只知道算计朝堂权势,私底下又毒舌又嚣张。
便是为女子当窗画眉这种浪漫的事,他也做不好。
更别提送药膏,送胭脂……
裴道珠咬了一下唇瓣,转眸望见那些悬挂着的红绸和红灯笼,不禁又是黯然又是羡慕,心底深处,甚至涌出潮水般的委屈。
世间哪个少女,没有祈盼过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嫁给良人呢?
只是神明高高在上,听不见她的祈求……
裴道珠脚步轻,绕过廊角时,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四目相对。
裴道珠的瞳孔微微放大:“萧衡?”
她诧异地打量萧衡的夜行衣:“你这是……”
少女冰雪聪明,不等萧衡回过神,她不敢置信地指了指他的身后:“你是从谢姐姐房里出来的?!她可是陆二哥哥的未婚妻,你对她做了什——唔!”
裴道珠被捂住嘴。
萧衡把她拖到廊角隐蔽处,低声斥责:“胡说什么?”
裴道珠不忿地掰开他的手:“你自己做错事,却怪起我来了?”
见少女不依不饶,萧衡胡乱编个借口倒打一耙:“放心不下你,因此特意来找你。倒是你,裴道珠,你这脑子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只把人往坏处想?我是那种人吗?”
裴道珠被他戳了两下脑门儿。
她揉了揉额头,羞怒地瞪他:“我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萧衡轻嗤:“裴家的小骗子,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偏偏还胆大包天,红杏出墙这种事,未必做不出来。”
裴道珠被他气笑了。
她伸手勾住萧衡的腰带,霸道地把他抵在墙上:“我若要红杏出墙,凭我的心机手段,郡公也现不了端倪……”
她盯着萧衡,丹凤眼悄然流转,犹如狡黠月光。
她忽然微笑:“郡公深夜抓奸,可是醋了?”
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