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拉满风帆的商船自海面飞驰而过,船头随着颠簸的海浪上下起伏,每一次低落再拉起来时,便会击破一股波涛,泛着泡沫的海水顺着船头两侧激飞而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雷蒙站在船舷边,身体随着船身的起伏摇晃,脚下却稳稳而立。在有了多次漂洋过海的经历后,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苍云号”上大吐特吐的初哥了。
自他们离开维欧港后,已过了五天,这艘载着雷蒙与索尔一行人的商船,正扯满风帆,昼夜不停向着玛纳斯岛前进。
看着四周水天一线的茫茫大海,那一场重回摩季那大陆,从洛维尔领至巴姆克王国的艰苦旅程,就恍如在梦中一样。
然而,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的冒险,也有结束的一天。此刻,雷蒙的心思早已飘到了更为重要的地方。
在离开维欧港前,弗雷迪的情报员交给他了一份简单的情报“加斯帕德王国有变”。这几天,此事一直萦绕在他心中。
当初雷蒙一行接受里德委托,前往摩季那大陆时,为了海丁顿的安全,弗雷迪挑动篡位者查理公爵,对雷纳德生出了异心。
这样既减轻了海丁顿的压力,又能拖住雷纳德对戈丹草原侵略的步伐,可谓是弗雷迪经典的手腕。
显然,雷蒙在摩季那大陆的几个月时间里,加斯帕德的局势出现了重大的变故,以至于弗雷迪不惜冒险催促雷蒙赶快回去。
对索菲亚而言,加斯帕德是她的家乡,这位流亡公主一直在为复国而努力,而她的希望就是海丁顿,以及雷蒙。
而对雷蒙来说。加斯帕德不仅意味着他对死去的凯兰将军的承诺,对索菲亚公主的责任,更是他和手下众人实现自我价值所绕不开的一个地方。
因此,加斯帕德王国的一举一动,早已把所有人都牵涉其中。
“嘿,想家了吧?”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回头,雷蒙也知道来的是谁。他的眼睛依旧望着波浪起伏的大海:“不,我并不想兽人帝国。”
“我是说,你在维罗尼卡大陆的那个‘家’。”索尔走到雷蒙身边,跟他一样靠在船舷上。
见他居然看破自己的心思,雷蒙略微有些惊讶。看到他的表情,索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听阿玛达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你离开兽人帝国,在另一块大陆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让她非常骄傲。”
跟着索尔又道:“其实,你的离开让她非常自责,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雷蒙不由一怔,这是阿玛达从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他的脸上不禁泛出苦涩的笑容:“在老妈最需要亲人支持的时候,我却固执的离开了北部荒原,但她却没丝毫怨言,我又何尝不是一个糟糕的儿子呢…”
看着雷蒙自责的模样,索尔亦是心下暗叹。那个心狠手辣的阿玛达。终究还是敌不过母亲的宿愿,儿子的离去始终让她难以释怀。
二十年前自己和她一夜风流。哪知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儿子,阿玛达丢给索尔的这个难题,同样让他头疼不已。
考虑再三,索尔最终还是觉得目前并非揭破的时机,因此只好继续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母子两个闹别扭,我这当老爸的却连儿子都没法认。唉。咱这一家子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就在两人都因此而陷入沉默时,就听得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却是罗恩兄妹和芭丝特,洛娜等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这些年纪相当的年轻人,已经成了很不错的朋友。罗恩和芭丝特走在前面,米拉像个小狗一样兴奋的围着两人跑来跑去,丽莎和洛娜性格相近,两个女孩默默的跟在后面。
这时,不知罗恩说了什么,芭丝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随后他回头招呼了一声妹妹,一行人走向另一侧的船舷。
很快就听一阵嬉笑声从那边传来,罗恩天性潇洒,言谈间很快就让气氛活跃起来,连洛娜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丽莎也一脸惬意的靠在船边吹着海风,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很快冲淡了长途旅程的沉闷。
相较之下,雷蒙虽然只比罗恩大几岁,但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这些天来,他和罗恩的关系虽然也不错,但罗恩在他面前却无法像其他人那么随意,态度中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份敬意,就好像…对待自己的大哥一样。
这一切也都被索尔看在眼里,这时他道:“你们年纪都差不多,你怎么不去跟他们一起玩,一个人待着不觉得闷么。”
雷蒙摇摇头:“不会,况且我也想一个人想些事情。”
索尔忍不住道:“为什么?从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实在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雷蒙唔了一声,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跟我从小生长在兽人帝国有关吧,我这副外表在兽人里并不怎么受欢迎,所以我的童年实在没多少愉快的回忆。”
“而到了维罗尼卡大陆后,周围总是危机四伏,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碰上什么状况,必须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活下来。所以,我实在没法像那些从小快乐的成长,到这个年龄还在什么学院里读书的同龄人那样。况且我的手下全都是些问题多多的家伙,也只有这样才制得住他们。”
“相比起来,芭丝特活得就简单多了,其实我真挺羡慕他们的。”
雷蒙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话语间却道尽了他从小到大所经历的苦难。但也正是这种成长经历,铸就了雷蒙坚定沉稳,却又从容不迫的性格,从而有了今天的成就。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从雷蒙的话里。索尔能感觉到他经历过的种种艰辛,难得的是雷蒙并没有因此疾世愤俗,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自感身为父亲对他的亏欠,但偏偏还无法说破,自己这个老爹也实在不怎么样。这种自责,让索尔一时无言以对。
一时间。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陷入了一片沉默。另一边罗恩等人的笑闹声却又不断传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索尔想着该说点什么时,雷蒙忽然望向他:“索尔先生,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你和我老妈究竟是什么关系?”
“呃…”索尔一下愣神。
不过,也难怪雷蒙会有所怀疑,阿玛达作风大胆,和索尔之间从来都是言笑无忌。瞎子都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不简单。
可这叫索尔怎么回答呢?
看着雷蒙目光闪闪的双眼,索尔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个…我想你多少知道一点吧。20年前我还只是个不入流的领主,你老妈则是比蒙族的公主,那时迪拿尔王国和兽人帝国处于交战状态,她几次想杀我,我也坏了她不少好事,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大家就熟了。”
“但我们的关系却又不是单纯的敌对。你老妈非常聪明。而且有野心也有手腕,其实我挺欣赏她的。估计她也是这么看我的吧,嘿嘿…”
说到这里,索尔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怎么说呢,我们之间…算是亦敌亦友吧,总之非常复杂。这次20年没见,之前的恩怨也淡了。加上她作风大胆,所以看起来就有些奇怪。我这么说,不知你能不能明白?”
说完,索尔忐忑的看着雷蒙。这已是他在不触及雷蒙身世的前提下,能给出的最好的解释了。
好在雷蒙并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真的?”索尔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雷蒙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头顶主桅杆上的瞭望水手发出一声大叫:“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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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等人全都涌到右侧的船舷,跟着瞭望水手的指示,望向前面的大海。
果然,只见一片蔚蓝的海面极远处,慢慢出现了几艘船的身影,迅速向这边驶来。
由于位置的原因,这时众人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但身处高处的瞭望水手早已看得真切,不断发出警报。
众人乘坐的是艘不大的商船,自然不可能跟海盗硬拼。因此在船长的命令下,所有的水手全都匆忙行动起来,满甲板跑来跑去,准备逃命。
“天呐,我们没这么倒霉吧,好不容易才逃出摩季那,现在又碰上了海盗。”哈洛特发出一声哀叹。
索尔也是脸色难看,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玛纳斯岛了,哪知又来这么一出,这算是老天爷跟我开的玩笑吗?
众人中,反倒是索尔的女儿丽莎最为冷静。她拉住匆匆跑过的船长:“船长先生,我们能逃掉吗?”
船长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点头道:“放心吧,今天能见度很好,所以幸运的很远就发现了他们。我们的船虽然很小,但转向灵活,速度也快,在这个距离上,一定能够逃脱追击。”
听他这么说,众人才多少放下了心。
这时,商船在水手熟练的操纵下,灵活的在海面转过一个弯,准备从侧面夺路而逃。此刻海盗船仍然在极远的地方,看样子应该是来不及追上了。
然而就在众人暗感庆幸时,瞭望位上的水手突然指着他们逃离的方向,语含惊恐的尖叫道:“海、海盗船,那边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