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收的钱也一样,是市价的两倍。
接着,张老汉称了两斤苹果,装好递给第三个顾客,随口道:“拿好,承慧十二文钱。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一身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憨厚一笑,道:“今早听说方镇国文斗一州,文压庆国,特别高兴,他终于帮咱景国争了一口气,太痛快了!我当时就想应该做点什么,正好听到有几个秀才说知道方镇国家里住哪,准备送谢礼,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家里穷,什么都没有,路上也不知道买什么,现在都快到了,不能空手去见方镇国,就在你这里买了。这是十二文钱。”
张老汉愣住了,他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十二文钱落在自己手上,不知怎么的,感觉这十二文钱竟然比一座山都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起来。
张老汉又看了看这个中年汉子,衣服上好几个布丁,布鞋破旧,上面沾了一些泥灰,这人的皮肤非常粗糙,额头的皱纹和鬓角未老先衰的白都在显示这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生活负担的中年人。
张老汉心里一酸,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心想以前来这里买他水果当礼品的起码也是比较富裕的人,从来没有穷人来买,可这些人连价格不问就来买东西,显然不同寻常,自己竟然只想着赚钱而忽视了。
“多谢。”那中年汉子转身就走。
“等等!”张老汉把三文钱留在手里,把九文钱强行塞给那中年汉子,“我的摊子有个规矩,给方运老爷家送水果,一律成本价!一文钱都不赚!之前不知道你们是给方老爷买,对不住了!你别推辞,这是个规矩,我做生意不能坏规矩!买桔子的,买梨的,你们两个等等。”
张老汉抓了一把脏兮兮的铜钱,向那两人跑去,硬是把多的钱塞给那两人,相当于只收成本价。
把钱送出去,张老汉脚步轻快地跑了回来,一路笑呵呵的,好像把压在心头的大山推走了。
那中年汉子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大拇指,目光中带着诚挚的谢意和尊敬。
张老汉越觉得心里舒坦,干脆扯开嗓子大喊:“卖水果喽!凡是给方运老爷送礼的,成本价卖!一文钱都不赚!谁赚这种昧良心的钱,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老伯好样的!”一个少年大声喊。
“看看,这就是咱景国人,脊梁是直的,骨头是硬的!”一个大汉道。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我也来两斤桔子。”
张老汉不由自主挺直腰身,越显得年轻。
这几百人只是开始,后面陆陆续续有人或拎着东西或空手来,许多人都是一路打听着走过来,一些人不知道绕了多远、问了多少人才走到这里。
很多人来张老汉这里卖东西,张老汉卖得很开心,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不赚钱也卖得很开心的一天。
摊子上的水果以极快的速度减少,很快就剩十几个苹果,但排队的人很多。
“东西不多了,一人最多买四个,不对,四吉利,最多三个。”张老汉一边说一边称苹果。
眼看还剩最后五个苹果,张老汉正要一起称了,突然愣了一下,放下秤,对最后一个青年人报以歉意的微笑,道:“对不住,这苹果不卖了。”
“啊?怎么了?我给钱,我给两倍的钱!”青年人急了。
张老汉笑了笑,手里抓着纸袋,道:“我还没给方老爷送礼呢,这是我的那一份。”
青年人神色缓和,点了点头,开始四处寻找卖东西的地方。
张老汉包好五个苹果,收拾了一下独轮车,推着向方运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处,张老汉就见门口的方大牛和门房不断向众人抱拳道歉,同时压低声音说话。
“对不住各位,我们家老爷刚从孔城回来,正在睡觉,不能见客,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老爷他太累了,我们都不忍心叫他。对不住各位了!”
一个老大爷也压着声音道:“你们不用客气,我们也不是非要见他,人来了,礼到来,我们这份心让他知道就行。不管朝廷里的奸臣怎么对他,咱们景国人,跟方运是一条心!”
一个老妇人拎着一个小包袱,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是我蒸的馒头,不求他吃,就是想送来,让他看看,咱们玉海城人心里都惦记着他!”
“当年庆国引江妖害人的时候,俺爹被害死了,这是俺自己编的筐,送给方镇国,谢谢他替俺报了仇!俺不打扰他了。”二十出头的小青年放下荆条编的筐,转身离开。
张老汉轻轻一叹,露出舒心的笑容,然后低下头,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