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恺章跪辞皇太子,燕京的三月仍然是春寒料峭,他一袭武官戎服,并不厚实,被寒风吹的胸口冰冷,但快马加鞭之时,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只是,京师街头巷尾的情形,也是慌乱不堪,远远的见一个武官快马加鞭的过来,百姓的脸上也就是一片惊惶!
这么一路赶至王家彦的府邸,在下马石处翻身下马,自有王府下人迎了上来,将冯恺章的坐骑牵住。
今曰不是常朝,但王家彦是京营副总戎,所以人是极忙的,冯恺章一下马来就问门政:“怎么样,你家老爷在不在?”
“在,也是刚回来不久。”那执事答道:“总宪李大人也是刚过来。”
“哦,他在……”冯恺章沉吟了一下,笑道:“不碍事,你带我进去吧。”
他现在在王家彦这里也是常来常往的熟客,所以家人也不通报,直接就带他进去。
天气还很冷,王家彦又一清如水,待客用的大客厅里极冷,因而家人也是熟门熟路的将他直接引人到了内书房。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说话的声响,似乎还是动了意气的模样。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守城还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不守城,放闯贼进来么?”
“守兵不足万人!”
“就是这样,此所以用吾辈处啊!”
两个声音,似乎是李邦华对守城有疑问,而王家彦却不紧不慢,身调不高,却是丝毫不让。
等他昂然直入,里头李邦华正一脸惶急,这个老臣最近也是饱受打击,南迁之事,他是挑头的人,后来被光时亨质疑用心,已经很丢颜面,后来被皇帝疑心要拥立太子监国,更是不受信用。
现在这会儿,这老头子却是一脸倔强,丝毫不以自己的处境为意,心心念念,却是来劝王家彦即刻奉太子出城。
“实话说吧……”王家彦对这个前辈老臣也没有办法,只得道:“太子殿下另有安排,已经交待下来,叫吾听令行事。”
李邦华惊疑不定,问道:“当真?”
“当然当真。”其实王家彦也并没有真凭实据,此时被李邦华逼问,也只是咬牙苦撑罢了。
冯恺章一笑而入,将怀中所藏太子密谕往王家彦面前一递,笑道:“大人,学生奉殿下令谕,将此令送至。”
王家彦展开一看,见是明白无误的太子手迹……等了数月光景,却是终于在此时看到东宫下定决心,甚至不惧被当成乱臣贼子!当下他面色发白,身形也是一晃……冯恺章连忙将他扶住,王家彦站直身体,冷然一笑,道:“学生现在就要上城,宗社大事要紧,这里就不奉陪了。”
他所奉之谕令确实是最为要紧,此时兵锋将至,也已经是图穷匕现之时,太子这数月帮他经营,手中也颇有实力,此时此刻,是再也不需隐藏什么。
“孟公!”冯恺章向着李邦华道:“学生奉命要出城去了,就在朝阳门外等候出城的人,孟老也是太子名单上有份的,尊府家小最多用两三辆车,三天功夫可以到天津……孟老何如?”
“君上未行,老夫怎么敢说走?”
“老大人不必担心,”王家彦也道:“寒舍三十余人,已经约定今天出城了。原本我也是与老大人一样的说法……但殿下却加以斥责……君子事君以忠,但也要以仁对自己家人,若是家中不安,为国效力时又岂能心中安稳?学生一想是这个道理啊……所以,尊府家人,也送出城去吧。”
“好,心感之至!”
李邦华自己打定主意,要带着府中健壮仆人和壮年子侄一起上城头,不死不休,但家中也确实有些老弱,于今听这话十分有理,倒不妨真的送出城去为好。
当下拱一拱手,以示谢意,不过,他又问道:“车马够不够?”
“尽够的。”冯恺章此时就要出城,今天开始,每一时一刻都是最后关头,因此匆忙答道:“殿下拨资购买了二百余辆大车,车夫和更换的辕马都很充足,往天津路途中还有几个打尖补给的馆舍驿站,备用的车马骡子都很充足……请孟公不要犹豫了。”
“好,如此,今晚舍下就会派人出朝阳门。”
“我在城上照应。”王家彦道。
冯恺章也站起身来,急道:“学生现在就出城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