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女见萧萧这么一个黄毛小子走下来,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裤子口袋,那里面有她全部的存款。大概二百来元。
本来这个空间里就够拥挤,如今又加上萧萧高大的身材,就显得更加拥挤。
萧萧见这个妇女如此惊慌,料想可能是刚才那个小子的亲属,忙笑着对她打了一个招呼。
那妇女借着昏黄的灯光,见萧萧留着黄毛爆炸头,带着闪亮亮的大耳钉子,这副模样肯定是井头的爪牙,过来收租金的。
她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问道:“艾川,咱们的租金不是交了吗?”
“妈,这个不是收租金的,是过路的人。他想下来看看,他看看还有地方吗?也想找个地方住。”那个叫艾川的小子连忙对自己的母亲解释道。
萧萧没想到艾川把自己当成了寻找房子的人了。他现在真的想不出来,在这里住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住在这里就会被寒冷?chao湿?轰隆隆的汽车声搅扰?
但这些虽然让人烦恼,但都不会让人痛苦。
让人痛苦的必是望着黑黑的顶棚,伤心,无助,绝望。
“哦。”艾川的妈妈因为就住在大街的下边,时常有人过来张望,她被人看得多了,也就有了免疫力,自然也见怪不怪了。
萧萧叹口气,朝这个地下的卧室看了一眼,转身顺着梯子爬出来。
艾川见他出来,也跟着爬出来。
艾川的妈妈见萧萧出去了,就又躺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顶棚发呆。
萧萧站在井口掏出一颗烟,递给艾川,问他:“你们怎么会住在这里的?”他希望艾川对自己说出真实的缘由。
艾川叹口气,说道:“我是南方人,家住在农村,前年我高中毕业,父亲为了给我攒上大学的钱,因为太过劳累,不幸得了癌症。
我原本考上了天京大学,但因为给父亲治病,也就不能上了。
两年间,为了给父亲治病把家里的家底都花光,还欠下不少债,但他去年还是去世了。
我和母亲决定来天京打工,以为这里是大都市,打工赚的钱要多些。也能尽快的把欠下的帐都还了。谁知我们来天京后,钱在火车站被偷了。
我和母亲想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一问地下室一个月也得五六百,在野外住虽然不要钱,但又不能遮风挡雨,再遇到坏人什么的,更是不安全。
我和母亲就来到这里,也是偶然见到地下还能住人,找这么一个下水道井里住。平时捡一些矿泉水瓶子,换些钱,晚上住在这里,白天出去找工作。”
萧萧听到了艾川的身世,心中不免叹息。
艾川未成年便失去父亲,这是人生的大不幸之一。以此,又失去了上天京大学这么好的能是一个人从底层到白领的翻身的机会,没有了事业希望,对男人更是严重的打击。他年幼的肩膀扛起家庭的重担,打工赚钱糊口,没有享受到无拘无束的青chun时光,在人生中又留下了无尽遗憾。
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给他这么多的苦难?
“那,到底是谁朝你们收租金啊。”萧萧了解了艾川的身世,倒想知道这一片是谁在管。
艾川把那颗烟拿过来,夹在手上,说道:“霍健,四十来岁,光头,脖子上挂个金链子,人称健哥。
霍健管理四库街这片,手底下又养着几个人。凡是想在四库街这片开个店,弄小摊子,开黑车拉个黑活求个生存什么的,都得和他说,给他份钱。
他也不是天京人,但据说和天京城里的黑白道有关系。据说他的上头是一个叫做余通的大哥,是什么黑鱼会的人。”
“黑鱼会,呵呵,余通,周彪,都是一路的货se,好,有主就好。”萧萧冷笑一声,掏出火柴给艾川把烟点上,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霍健?还他妈**呢?这年代,是个人都他妈的装恶霸。妈的,下水道收租金,简直杀人。cao!”
艾川抽着烟,眼神迷离的望着远处天京城中的璀璨灯火,惆怅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分钱难道英雄汉,越是穷就干巴巴的被人踩在脚下,越翻不了身,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出头之ri。”
人生就是那么无情,你越是对他慨叹,他就越让你慨叹。
萧萧听到艾川说他考上了天京大学,料想他定然是个学霸什么的。如今落到此处,真是龙入浅滩,不如蚯蚓啊。
他想到下水道里艾川的妈妈,住在那样破烂的地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同样作为一个儿子,他能够体会艾川让老妈住在这种地方,内心中必定万分痛苦。
他想到这里,把自己的手包打开,拿出两千块钱,递给艾川,说道:“别在下水道里住。这点钱,你到找一月租二百的民房,够一年用的了。”
“这。”艾川没想到萧萧会这么仗义。自己很需要这些钱,但又碍于颜面不想拿。
穷人之所以会穷,很大的原因是他们碍于颜面。
“这什么?”萧萧皱着眉,把钱塞到他的手里。想起有住的地方,但是还有吃饭呢?就又掏出一千块钱递给他。但想想觉得还是不够,索xing就又拿出两千,凑够五千块,把自己手中的钱的一半递给艾川。说道:“拿着,我听说月租二百的那种房子冬天没有暖气,还是租一个有暖气的房子,让你妈妈好过冬,她上了年纪别再冻坏了。咱们大老爷们,老大不小的,也该想法子尽孝了。”
“不,我不能要。”艾川有些怀疑萧萧给自己两千块钱有什么企图。可自己和母亲住在水道中,没钱没人。又有什么可以图的呢?
又见萧萧拿出五千块,说是让自己尽孝。艾川心里登时一酸,眼泪在眼里打着转。
这个黄毛爆炸头,他只是和自己匆匆的偶遇,就给自己这么多钱,他真是世上稀少的好人。
“放心。我不要你还。你明天,不,今天晚上搬离这。咱们今天天上地下的都能相遇,总算有缘。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些了。”萧萧把钱推给艾川,自己把手包拉上,把自行车解锁,骑上自行车往农大奔去。
艾川望着昏黄的路灯下逐渐远去的萧萧,听着他的自行车刷拉拉的响声,心怀感激,眼中几yu流泪。
他猛然想起来忘记问这个人的名字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偿还他的话,自己可怎么找他?
他不无失望的叹口气,低头看看手中的钞票,悠然道:“三千块给我妈,剩下的两千,赌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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