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凌雪道:“你想报恩,却又不想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对不对?”
朱观棋转过身去,双手负在身后来到窗前,对着自己的身影伫立了一会儿方才道:“我这一生是绝不会为大康做事的。”
洪凌雪道:“你不肯为大康做事,也不愿为大雍效力,难道你这平生所学全都荒废了不成?”
朱观棋缓缓转过身去:“我没什么雄心壮志,能够和你白头偕老,长相厮守,此生足矣,,再也没有其他的要求。”
洪凌雪摇了摇头道:“你肯我也不肯,若是因为我而让你放弃了心中的抱负,我宁愿去死,也不愿让你庸碌一声。”
朱观棋回到妻子身边,再度牵起她的手道:“说什么傻话,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共度一生,永不分离吗?”
洪凌雪叹了口气道:“相公,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可是我也知道男人大丈夫绝不可以一生只为一个女人而活,这些年来,你韬光隐晦甘于平淡,可是如果任凭自己的才学就此埋没,那又是一种怎样的罪过?你虽然不说,可是我看得出,你心中一定是不甘心的。”
朱观棋轻声叹道:“我祖上为大康建功立业,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可是到后来,终于还是被龙氏所猜忌,若非上天眷顾,我诸葛一脉早已断绝。祖训有言,让我诸葛后人不得复仇,我不敢违背祖训,可是总不能再去为大康效忠。”原来朱观棋竟然是大康曾有兵圣之称的诸葛运春的后人,真名却是诸葛观棋。
洪凌雪道:“东梁郡有难,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的老百姓陷入水火之中。”
朱观棋道:“胡小天绝非寻常人物,就算我不出手,他兴许也会有化解危机之法,今日我陪同他去难民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非常有趣。如果我没看错,那人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余天星被连夜请到了胡小天的官衙,胡小天一直未睡,摆好了酒菜等着他,余天星向胡小天见过礼之后,看到热腾腾的牛肉顿时双眼冒光。不等胡小天招呼,就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大快朵颐,直到吃得饱嗝连连,方才住手,拿起一旁的汗巾,擦去嘴上手上的油渍,嘿嘿笑了一声道:“胡大人不要见怪,我有大半年没见过肉了。”
胡小天笑道:“吃饱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再让人送来。”
余天星道:“饱了,饱了。回头我能不能带回去一些给我爹吃?”
“当然可以!”
余天星却又摇起头来:“不成,我若是带牛肉回去,虽然是一片孝心,可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树敌无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原本是好事反倒变成坏事了。”
胡小天不禁笑了起来,的确,在难民营中普遍见不到肉食的状况下。若是余天星带牛肉回去,恐怕要引起无数嫉恨了。
余天星道:“胡大人找我过来可是为了打仗的事情?”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南阳水寨守将唐伯熙派人过来问责。要求我打开城门,将东梁郡交给他们作为赔罪。”
余天星道:“胡大人一定不会答应。”
胡小天道:“那是自然。”
余天星道:“看来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什么商队被人打劫杀害,根本就是大雍制造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现在他们终于有了向东梁郡兵的理由。”
胡小天道:“南阳水寨有五万水师,战船两百余艘。我们只有不到三千人,就算他们训练有素骁勇善战也不可能击退近二十倍于自己的敌人,更何况他们受训还不足一月。”胡小天对麾下的这些士兵并无信心。
余天星道:“南阳水寨不可能倾巢而出,照我看,唐伯熙最多出动三万人。以三千人对三万人。未必没有把握。”
胡小天听他说得如此充满信心,心中将信将疑,这世上不乏持才傲物的大才,一样也有志大才疏纸上谈兵的庸才,想要鉴别两者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实践,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评判余天星的能力。
胡小天道:“那使臣明日就可返回南阳水寨,唐伯熙得知我回绝了他之后,必然恼羞成怒,用不了太久时间就会组织大军,顺流而下,直抵下沙港,我看三天之内对方的战船或许就会来到东梁郡。”
余天星道:“他没那么快,虽然兵贵神速,可是动一场战争,不仅仅是动员将士,扬帆起锚那么简单,他最快也要准备两天,唐伯熙被委以重任绝非偶然,能有今日的地位全因无数战功而得来,他应该会考虑到对岸的武兴郡,那里驻扎着大康三万水师,假如他攻打东梁郡,武兴郡方面会不会前来营救?”
胡小天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武兴郡求援,水师提督赵登云昔日和我素有仇隙,只怕他未必肯出兵帮我。”
余天星道:“无论他帮还是不帮,唐伯熙都会有所顾忌,这就决定他此次兵会极其慎重,很可能在全面搜集情报之后,才敢兵,也就是说大人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
胡小天低声道:“依你之见,我还有几天的时间?”
余天星道:“少则七日,多则十日。”
胡小天道:“假如武兴郡方面拒不兵,仅凭着我们这些人,又当如何应对?”
余天星道:“按照常理而论,三万水师,五十艘战船足以拿下东梁郡,唐伯熙常年在庸江练兵,应当对这一带的环境和气候极为熟悉,现在正是北风最强的时候,等过了这个月的望日,就是西风最劲之时,南阳水寨位于东梁郡以西约有一百五十里水路,无风之时需要一个日夜的行程,若是趁着望日西风最劲之时,一夜之间就可抵达。今日已是初六,我看他们若是动进攻应该会选择望日。”
胡小天听到这里已经能够判断出余天星才华横溢绝非凡人,心中不由得暗暗欣喜,当真上天助我,虽然朱观棋不愿为大康效力,可是又让他遇到了余天星。余天星虽然不如朱观棋深沉内敛,可是他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胡小天道:“就算咱们有了九天时间去准备,可是唐伯熙一方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咱们甚至连一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根本没可能正面作战,难道只能任由他们上岸。咱们龟缩在城内严防死守?”
余天星摇了摇头道:“守城是下下策,也是最不可取的办法,别的不说,单单是东梁郡的民心普遍倾向于大雍,只怕大雍军队一旦兵临城下,城内就先乱了起来,东梁郡的不少百姓恨不能打开城门敲锣打鼓地欢迎他们进来。”
胡小天最头疼的就是这件事,民心根本就不在他这一边,守城根本就不现实。
余天星微笑道:“所以真要是打起来还需要依靠康人。只有这一仗打出威风,打出气势,才能让东梁郡的那些百姓对大康产生信心,对大人产生信心,才能让他们记起自己曾经是大康的子民。”
胡小天道:“三千人对三万人,这场仗可不好打。”毕竟是冷兵器为主导的年代,如果能够有几门火箭炮这场仗就容易得多,直接摆在下沙港。对着前来攻打自己的大雍水军一阵狂轰乱炸,保管他们尸骨无存。
余天星道:“不好打并不意味着不能打。既然守城不现实,就只能在庸江里面跟他们展开战斗。”
胡小天苦笑道:“怎么战斗?难道用渔船去跟他们战斗吗?”
余天星点了点头道:“有何不可?大人请借我纸笔一用。”
胡小天让梁大壮取来纸笔,余天星提笔饱蘸墨汁之后,在纸上笔走龙蛇,画了一条大江,然后迅速画了一排排战船。画好战船之后,余天星在下沙港位置画了一条条小小的渔船。
胡小天道:“以渔船迎战?对方的战船只要一到,必然摧枯拉朽般将渔船碾压成渣。”他心中暗叹,余天星怎么会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想到。
余天星道:“渔船乃是浮桥!船船之间用铁索相连,上面搭起木板。便于城内百姓撤离。”
胡小天道:“弃城而出吗?”
余天星摇了摇头道:“制造逃回大雍的假象,浮桥可以拦住大雍水师前行的道路。”
胡小天不由得想起赤壁大战中的火烧连营,低声道:“你该不会是想用火攻?”
余天星微笑道:“正是如此!”
胡小天道:“不太现实,就算点燃这些渔船,也未必能够烧到他们的战船,不可能给他们造成太大的损失。”
余天星道:“渔船形成的浮桥只是阻拦之用,我们在庸江狭窄的江面,利用渔船和铁链建成三座浮桥,九天的时间应该可以将之全部完成,在完成第一座浮桥之后,可以指挥民众撤离,造成我们要弃城的假象,等到大雍水师抵达之时,他们会被这三道浮桥所阻,我方则可派出军队包抄到他们的上游,让燃烧的渔船和浮排顺流而下,火借风势,必然可以重创大雍战船。大雍水师遭遇突袭之后,会强行突破浮桥,大船吃水颇深,我们可以在浮桥下方布置铁钩,他们若是强行冲撞,只会受创更重,这些士兵落水之后,有不少人会涌上河岸,到时候,我们疏散到两岸的百姓就可以趁机将之一举擒获。”
胡小天听到这里,双目亮,余天星果然厉害,他用力点了点头道:“好!若是这次我们能够退去雍军,我给你记上头功。”
余天星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什么头功,我只要大人答应我一件事,让所有难民入城安家,从此对我等一视同仁!”
胡小天盯住余天星的双目,用力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军师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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