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短兵相接,没有任何缠斗,没有战友倒毙在血泊中,他们甚至连任何一个敌人的面孔都没来记得看清,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了。想想自己刚才竟然在为这么一点事感到紧张不已,新兵们都觉得有些羞愧。孙真似乎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各级军官都喜欢在宣讲时声称自己所在的这支部队“战无不胜”,以刚才的交战状况来看,恐怕的确很难有什么势力能在兵力对等的时候与海汉民团抗衡。
在敌人全部逃入山林之后,海汉这边又等了一阵,确定对方暂时没有动第二波攻势的意图,便派人出营地开始清点刚才的杀伤战果。所谓充电三小时,通话五分钟,用来形容这场短暂的战斗再贴切不过了。
刚才的五轮射击共当场击毙九名土人,还有未能逃离战场的伤者多达三十余人,其中大半伤势较重,而海汉并不打算花费有限的资源去搭救这些俘虏。虽然一部分伤者成功逃离了战场,但按照土人部落那种还需要靠巫医主事的医疗环境,其中的一部分人大概最终还是会死于外伤所带来的各种并症。
清理战场之后,士兵们只带回了几个身体状况较好的受伤俘虏以审问口供,而其他人全都丢在野地中,任其自生自灭了。不过这种审问其实也意义不大,就算问清了对方部落的状况,短期内海汉也不太可能派出部队前去征讨。
钱天敦在听到战果统计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现,这对于特战部队而言只是一场小得不能再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武装冲突而已。当然了,或许在若干年之后,后人记录的历史资料中,会将这场战斗列为“海汉入主台湾岛的第一战”,赋予它更多的历史价值。但从目前而言,钱天敦只会考虑如何把这件事情的尾收拾干净,能够对执委会有一个合理的交代。
与土著部落面对面地交过手之后,海汉民团此行的各种目标基本上都已经达成了。由于海汉民团所携带的补给数量有限,继续在这里驻留下去的实际意义也不大,是时候考虑从这个敏感地区撤出了。不过这场对峙从开始到结束居然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此时想要向海岸方向撤离并不太合适,走不了多远就得重新停下来扎营,因此钱天敦决定再在这里驻扎一晚。
钱天敦不会因为刚才的胜利就冲昏了头,仍然是仔细地部署了哨位,以防土著部落趁夜摸黑动偷袭。而新兵们也终于分配到了挑水砍柴之外的正规任务,可以在哨位上值夜了——当然这肯定是在配备了老兵的前提之下。
孙真负责的时间是后半夜,吃完了晚饭就被赶进帐篷里抓紧时间睡觉。午夜时分他被叫醒,然后来到防线哨位上换岗接班。他所负责的这个哨位位于浊水溪畔,在防线外大约二十米的空地上还生着一堆火,以杜绝有人摸哨。
而哨位上并没有任何照明,是一个用矮树丛作为掩护的坑位,人在里面可以探头看到外面的光景,而从对面却很难现这其间有人埋伏着。孙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步枪和脖子上挂着的铜哨,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到哨位。
与孙真搭档的老兵也是安南裔,不过他的汉语官话远远不如武勤说得好,带着浓重的两广白话口音,孙真这个北方人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于是两人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早上,这一夜除了有一只鹿误闯防线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状况,看样子土著部落的确是被昨天那一仗打得很伤,根本没打算要继续战斗下去了。
不过土人们倒是没有彻底抛下他们的同胞不管,清早出营巡逻的小队现,昨天在营地之外的那些尸体和伤员,今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多半是土人们半夜摸黑悄悄将其转移了。
早饭之后全员便收拾行装,集合撤离这处临时营地。在此之前钱天敦用望远镜现了远处的山林中还有零星的土人在监视这边,不过撤离过程中并没有现身阻拦民团军的行动。唯一感到意犹未尽的大概就是以作战为人生最大乐趣的高桥南了,昨天的战斗甚至都没能达到让他兴奋起来的程度就结束了。如果是由他指挥这支部队,就算不进山攻打土人的老巢,至少也还要在临时营地再待上个两三天,看看有没有再干一场的机会。
而新兵们绝大多数是感到庆幸的,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无疑就是最好的结果。也只有类似孙真这样的极少数人会去思考,如果下次的野外生存训练真是放在这种环境中实施,那自己应该如何保证能在土人的地盘上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经过丰荣村的时候,两名向导在离开前得到了他们的报酬。钱天敦很严厉地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在村中传播这几天的经历,因为山里的土人迟早还会出来活动,如果得知了丰荣村的人参与了昨天的战斗,那很有可能会把这笔账直接算到丰荣村的头上。至于那位为了银子参加了海汉与土人谈判的向导,钱天敦建议他暂时离开丰荣村,要嘛跟着自己的部队去澎湖,要嘛就到南方的笨港一带躲避一段时间。
来时一路走走停停,而离开时仅仅用了两天时间,部队便回到了海边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