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普通富商就更难实施同样的措施了,公信力和组织能力尚且还比不了官府,又不能像海汉那样对未来所能获得的盈利有一个比较准确的预估,即便有想法也未必有这个魄力去做。
台湾岛上的土著部落,文明程度比起海南岛上的黎苗两族尚有不如,毕竟这里的土著完全就是没有国家背景的一盘散沙,而海南岛上的绝大多数的黎苗山寨都是接受大明官府的管束,不少寨子里的负责人甚至还有象征性的官职在身。相较而言,要驯服台湾岛的土著,或许还会比较容易一点,因为他们更容易臣服于海汉人所带来的各种“神迹”。
在董烟云的要求下,杨运带他去船尾参观了一下船员住的普通舱,果然是要比他所住的高等舱拥挤了许多。在与高等舱差不多大的空间里,摆放了两张三层床,而中间的过道狭窄到刚好能容两个人错身而已。舱室内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进来要嘛站着,要嘛就只能躺平。董烟云看了之后,倒也不好再向杨运抱怨自己所住的舱室太狭小了。
午餐虽不丰盛,但饭菜倒都是新鲜的热食。这船上设有烧煤球炉子的厨房,火头一直不熄,随时都有热水热食供应。虽然船上的舒适性一般,但至少三顿饭都能按时供应,吃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吃过午饭之后,船就已经驶到了大员港外海约莫十海里的地方。虽然因为海上的水气看不清远处陆地的轮廓线,但董烟云倒是能够凭直觉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当年许心素还在给荷兰人当代理商的时候,他也没少来大员港这边办事。不过几年下来物是人非,荷兰人跟大明成了对头,自家主人放弃荷兰转投了海汉,而海汉这个大靠山确实也争气,在福建这边把荷兰人压制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等海汉主持开的新港建设出来,原本让东南沿海海商趋之若鹜的大员港,大概很快就会走向彻底的衰落了。不管是经营策略、商品种类、经济实力、乃至尚在海汉人口中未曾实现的港口规模,大员港都丝毫没有竞争优势可言。当然了,在董烟云看来还有最为重要的决定性因素,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相比一头红毛,深目高鼻,状似恶鬼又语言不通的荷兰人,显然外形与明人一致,语言文字也大体相通的海汉人更为亲切一些。何况海汉人的商业信誉在这几年中也是有目共睹,商人们对此很难有什么挑刺的部分。再加上福广两省的官府几乎都站在海汉一边,与海汉人做生意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抛弃大员港几乎必定会成为大多数大明海商的必然选择。
当然了,大员港的荷兰人在短时间内还是不会饿死的,毕竟他们还有东北亚的贸易航线可以赚取一定的收益。尽管目前日本国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中断了所有正常的对外贸易渠道,但荷兰人倒是还有自己的法子跟日本西南的地方领主们继续做走私卖买。
由于日本有石见银山这么一个大宝藏,银子在日本贸易体系中的实际价值相对较低,荷兰人在当地的主要贸易内容都是出售商品换取银子,再用这种廉价白银收购朝鲜、琉球、大明等的商品,运往南亚交易。这种剪刀差也让荷兰人在东北亚的海上贸易中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等海汉在台湾占住脚跟之后,荷兰人的这种先优势大概就会慢慢被削弱,直至被海汉人迎头赶上。
董烟云回到自己的舱房中,大概是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不觉就有些乏了。他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从舷窗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忙起身收拾一下,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上找到杨运:“杨小哥,怎地还没到地方?不是说天黑之前便到?”
杨运应道:“适才在海上遇到一艘渔船翻覆,停船救人耽搁了一阵。董先生莫急,这便到了。”
杨运说着抬手指向船头前方,董烟云凝神望去,果然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他在海上跑了多年,自然能想到前方便是有人烟的港口了。
“之前曾听钱将军和厉主任提到,这处港口是被称为高雄港?”董烟云问道。
杨运点头应道:“没错,这地方本地人称为竹林,汉人按着土人音称为打狗,高雄是执委会直接命名,大概也是嫌打狗之名不雅吧。”
杨运当然不会知道高雄之名其实是来自日语对当地地名的音译,对此执委会也没有做过任何的解释,但既是长们的决定,那自然是不会错的。
董烟云看着远处的灯火,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高雄港是哪位长在此主事?”
杨运应道:“此地主事之人乃是工业部安西安长。”
“啊!原来是安长,倒是老相识了!”董烟云听到是熟人在这边坐镇,倒也放下心来。福建这边虽然从海南买入的精盐不多,但董烟云倒是在各种场合与安西会过几次面,起码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半小时之后,与海岸的距离已经能让董烟云看清岸边的状况了。一道极为狭窄的海峡出现在前方,董烟云目测这处航道要比三亚港稍宽、胜利港稍窄,航道两边都有落差约莫二三十丈的小山包,在海边已经算得上是极佳的地形。其中靠南的山包上建有一座竹木结构的简易灯塔,顶端燃着火盆,隐隐可以在夜色中分辨出进出港的航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