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连忙辩解道:“属下绝无此意!”
阮清笑道:“三亚虽好,但你们这些新移民直接分到三亚定居的几率,只怕连百分之一都不会有。早两年或许还行,但现在要在三亚定居,却需要先取得归化籍才行了。”
随着海汉地盘的扩张,经济实力越雄厚,而三亚作为海汉的行政府和经贸中心的所在地,近两年也是变得越地繁荣了。随着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当地的民政管理也开始出现了各种问题。毕竟海汉治下的人口结构组成比较复杂,多民族多文化的互相碰撞,特别是海汉与大明之间截然不同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让很多初来乍到的移民都难以适应。所以为了能够更好地对移民进行管控,相关部门已开始对安排到三亚定居的人员身份做出了调整,新移民原则上不再直接安排到三亚地区定居,只接受从其他地区调配过来的归化民。
由于海汉现行的归化民政策对入籍已经有了比较高的要求,调配到三亚定居的归化民就无需再从头学习海汉的各种管理制度,融入本地的速度和管理难度也大大优于完全白纸一张的新移民。像许逸这样的新移民,最大的可能性是在澎湖被截留下来,然后送到台湾岛上的新港安置。至于所能从事的工作,大概也会跟现在差不多,极有可能在民政或者商贸部门做一些内勤的文字处理工作。
许逸听完阮清的解说之后,迟疑着问道:“那今后属下就要在这里落脚安家了?”
“那也未必。”阮清摇摇头道:“主要还是看工作需要和个人的选择吧。比如以后我们要在北方展,你就可以向上级提出申请,调去你的家乡工作。这种申请获准的几率很大,毕竟是新到一地,最好得要有一些熟悉当地状况的人充当开拓者才行。”
“这么说以后海汉也会去到山东?”许逸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兴奋了。
阮清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应许逸的问题。关于执委会的大政方针,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可不敢随便在公众场合妄自议论,何况许逸的身份只是刚刚从难民中征召的临时工,连归化民的籍贯都还没拿到,话题自然不便谈得太深入。
虽然阮清不说,但许逸是个聪明人,对方既然没有立刻否认,那就很有可能是有几率生的事情。如果自己一直在海汉衙门里干下去,等过几年海汉去到山东的时候,需要派遣当地出身的人员过去做事,那自己就有很大的把握争取到这样的机会了。虽然目前干的活仅仅就是个文书,但自己这上司,还有刚才看到这上司的上司,也都是入籍海汉的归化民而已,说起来并不比自己的出身好,他们能爬上去,自己当然也有机会。眼下这份文书工作,倒是得好好表现才行,否则下一批运来这里的难民里有那么一两个同道中人,岂不是就很容易把这临时工的职位给抢走了。
下午的工作内容依然是与上午相同,继续为本地的临时劳工登记个人档案。许逸因为偶然得知自己将来还有机会衣锦还乡,上午的疲倦也是一扫而光。到工作结束之后,他还主动向阮清询问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下午放工之后,许逸依然是到员工食堂吃了晚饭,然后才随着人流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目前的住所是本地民居改造的集体宿舍,每间屋子里都是上下两层的木制行军床,一个院子里住了四十多号人,全部都是这次被截留下来的山东移民。
这些人来自山东各个州县,也有极个别人是从中原逃难出来的,能够重新回到这太平世界中,很多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虽然海汉人目前还没有跟他们一一谈及明确的待遇,但能够在这里享受免费吃住,最重要的是久违的太平,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待遇了。
说话间负责管理他们这个院落的民政干部送来了几十套换洗衣裤,还专门叫了个裁缝过来,让他看身形选着号给这些新移民放。这衣服布料虽然只是最为普通的浸染蓝布,但对于这些新移民来说却是十分迫切需要的物资。
许逸下船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的行李和衣物,他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上次回登州的时候从路边捡的,这个时节随着气温升高已经有点穿不住了,今天在工作的时候就热了一身汗。这送来的新衣服虽然样式别扭,但总算好过没有,领到衣服的新移民纷纷对民政干部表示谢意。
“这都是执委会为你们提供的福利!”这种针对新移民的宣传是每个民政干部都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当下这种时机自然不容错过。民政干部便趁着放衣物的工夫,抓紧时间给新移民们宣传海汉执委会的种种丰功伟绩。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新来的家伙意识到,他们嘴里吃的,身上穿的,每天住的,包括这里安全稳定的环境,全部都是海汉执委会提供的。
“这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新移民里有人不禁赞叹道。
民政干部听到这话也是一脸骄傲:“在南方,长们可是万家生佛,很多人家里都有专门的神龛供奉,说他们是活菩萨也不为过。”
许逸可不是那种没文化的土包子,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说法。海汉人主动接纳北方移民这的确是大善举,但他们也并非无偿付出,至少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从踏上舟山岛的第二天开始,就已经在为海汉工作了。按照今天在食堂听到的说法,南方至少有好几十万人在为海汉人工作,这么多人究竟能创造出多少财富,以许逸的见识仍是不够推测出结论,毕竟当初受雇于他许家的各种雇工、佃农,加起来也不过才几百人而已。而海汉迄今仍在源源不断地吸纳移民,其规模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许逸一时难以想象出来,但这种严密的社会架构,绝非是单单为了救济更多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