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十七问道:“那你们逃到这里之后,为何不自行搭建房屋抵御冬寒?”
孙真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大多数人逃出来的时候也就只来得及带点衣物和钱财而已,走得慢了,叛军一到可不光是抢钱了,那是连命都要收走的!到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除了一些整村整庄逃难出来的人能组织起来建房,像我这种单家独户的人,逃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把锄头,根本没办法建房,能搭个遮雨的窝棚就不错了。”
龚十七是南方人,在此之前也从未到过长江以北,并不知道明末小冰河期的厉害。像胶州湾这地方虽然号称不冻港,但最近几年的冬天,胶州湾里的海面上也同样出现了大片的冰面,只是因为此地的河流入海口很多,较为充沛的水流量让海面难以彻底封冻起来罢了。这地方在冬季温度低至零下十几二十度也是常态,这对于没有取暖设施的难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难关。
对于胶州湾的侦查并非走马观花,而是有专门的侧重,龚十七出之前,顶头上司郝万清和海军司令王汤姆特地对照地图向他叮嘱了胶州湾中需要重点侦查的区域。这个地方位于胶州湾东岸靠近湾口的地方,是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半封闭港湾。当然这个“不大”是相对整个胶州湾的面积而言,当他们进入这处港湾之后,现这个港湾内就算要停泊整支北上舰队也是绰绰有余的。
按照上司的交代,侦察船特地在这里停靠海岸,对地形地貌进行了粗略的勘测记录。虽然他们不清楚上司是如何知道距离舟山千里之遥的地方有这么一处未经开的天然港湾,但对这地方进行勘测并绘制军事地图的用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国防部大概已经看上了这个地方,之后可能就要找机会下手占领这里了。
龚十七和孙真并不知道这地方是后世北海舰队驻扎军舰的主要港口之一,海汉虽然目前的主要目标是放在了胶东半岛北岸的目的地芝罘岛,但这也并不妨碍对胶州湾垂涎三尺的国防部先过来探探路子。如果说芝罘岛的港口无法保持四季通航能力,那么这个地方就可以算是更适合大型舰队常年驻扎的港口了。今后海汉的北海舰队,完全可以将这里作为主要驻地港之一。
这地方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距离隶属鳌山卫的浮山前千户所驻地仅仅只有十来里地,要在这里落脚肯定会引起大明军方的注意,届时少不了也得以武力开道了。
浮山所周长三里,城防工事与灵山卫城差不多是同一档次,目前驻军规模不详,但理论上最高也就驻军千人左右,并不足以对连级以上成建制的海汉军形成太大的威胁。如果海汉安了心要占下这个地方,仅仅靠地方驻军肯定是挡不住海汉的行动,顶多也就是添点乱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这处天然良港虽然没有官府机构,但还是有一些渔民零零散散地住在附近。孙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找到了一户渔民,自称是北上到登州做买卖的海商,用一壶酒作为代价,向其询问了一些关于本地明军活动频率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民众也没有多少保密意识,事实上浮山前千户所的卫所兵有很多就是出身于这周边地区,孙真找着这户渔民,正好家里就有子弟在浮山所服役。这家人拿了好处也不疑有他,只将孙真当作了担忧本地治安状况的商人,原原本本地将所知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还问他要不要去浮山所城看看。若不是行动时间有限,孙真倒是很想去浮山所实地看看。他本身就是山东出身,想要独自混入本地其实并不困难。
这些看似琐碎的情报,记录下来之后,再经过安全部和军方参谋部的整理汇总,就会成为日后采取军事行动的参考资料,而孙真这样的本地人在搜集打探情报方面显然具备了无可比拟的优势,由他出面也能省下安全部不少事。
侦察船只在这里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便启航继续沿着胶州湾海岸线行进,对海湾内的沿海地形地貌进行大致测绘。当天下午,顺利完成侦查任务的这队人才驶离胶州湾,全速往前赶去。目前主力部队已经到了他们前面大约三十海里的地方,要紧赶慢赶才能追上去了。
其实在胶州湾东边百里的鳌山卫卫城附近,也还有另一处天然港湾鳌山湾,不过当地港口条件远不如胶州湾,加之鳌山卫城就坐落于海湾内,所以海汉并没有将当地列为军港候选地之一。
侦察船直到翌日下午才追上主力部队,然后孙真和龚十七用小艇去到旗舰上,向指挥部汇报了在当地的侦查所得。又过一日之后,舰队来到了胶东半岛的最东端,隶属成山卫辖区的成山角。正好同在旗舰上的几名穿越者来到甲板上,以成山角的海岸为背景,合照了一张照片做为纪念。
这可不是他们个人的恶趣味,这数码照片日后会用笔记本电脑读取出来,然后由画师制成放大版的绘像,再由南下的船只一站一站地传送回三亚,刊登到海南岛最有影响力的官方媒体《海汉日报》上,作为海汉军的最新功绩对民众进行宣传。当然了,这种宣传文章肯定会配上相应的地图,以标明海汉军北上后所到达的位置。
每一次海汉在海外的大幅扩张,都会伴随着相应的宣传攻势,以增长归化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这几年下来,海汉军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而民众也会以海汉在海外领地的不断扩张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