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府自战后就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陈钟盛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实际的好处给下面的军头,要是让这些军队去了福山县,当地只怕会被刮地三尺,到时候搞不好又会重演登莱之乱的最初剧情,陈钟盛可不想为了一伙土匪就去冒这种风险。万家军再怎么在地方上折腾,至少不会跑来登州城闹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虽然福山县不免因此有诸多抱怨,但陈钟盛除了帮其减免税赋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忙了。
陈钟盛的想法就是一个拖字,要嘛拖到这伙人什么时候膨胀得失去理智,举兵来打登州城,要嘛就拖到自己今后调职去别的地方,把这口锅甩给下一任的登州知府。但他的确从未想过,福山县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万家军这个痼疾。但万蒙是登州府悬赏捉拿的犯人之一,福山县应该不会傻到随便找到个人冒名顶替就押来登州请功。
“或许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抓到了这家伙!”陈钟盛只能这样理解听到的消息,他甚至可以脑补出万盛因为自我膨胀过度,乔装混入福山县县城结果不小心暴露身份,失手被擒的桥段,这大概还能有不错的可信度。不过既然知县张普CD来了,那他自然也是要出面接见一下了。
张普成的态度很端正,让人将断腿的万蒙连同担架一并抬进了知府衙门里,就和手下一起在天井里等着上司露面。他很清楚这事的影响有多大,知府必定会露面处理,所以并不着急。
“卑职见过知府大人!”张普成没有等待太久便看到了陈钟盛匆匆赶来,立刻便作揖招呼。
“张大人免礼!”陈钟盛一脸笑意,伸手扶了一下张普成,眼光却是看着地上的万蒙道:“此人便是万家军匪万蒙了?”
“正是此獠!”张普成作个手势,旁边立刻有手下递上了盖着登州知府衙门大印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虽然有些抽象,但具体的文字描述却全都对得上号。
张普成补充道:“卑职已经找相关人员认证过,的确是万蒙无误。”
陈钟盛继续问道:“那为何将他锁在这担架上?这嘴里塞个小球又是何意?”
张普成连忙解释道:“此獠被捕时摔断了右腿,所以只能用担架抬着移动,锁住他也是避免他在押解途中尝试逃跑。至于这口中小球,是为了防范他咬舌自尽。”
这两端连着皮带的口塞球是海汉人提供的,张普成可不知道其中的恶趣味所在,只是照着海汉人给出的解释说与陈钟盛。
陈钟盛的目光并没有在万蒙脸上停留太久,这家伙因为口中咬着小球的关系,嘴角全是口水白沫,看起来很是恶心。至于验明正身的事情,自会有下面的人去做,倒也无需他这个知府亲自操办。张普成既然已经夸口说验过身份,而且这是活口并非死尸,要验证其身份的办法很多,想来应该也不会再出大的差错。
不过对于这家伙怎么落网的,陈钟盛还是想再听听张普成的说法,当下便邀请张普成到公堂后面的书房一叙。张普成来登州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功,当下自然不会推辞,脚跟脚地跟在陈钟盛身后去了书房。
两人进房落座,下人上了热茶,张普成这才取出自己写好的文书呈上:“大人,关于匪万蒙伏法经过,卑职已记录在案,还请大人过目。”
陈钟盛接过手来,打开仔细读了一遍,脸上不免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照你文书上所说,是这南方来的商团,协助官府拿下了万蒙?”
“确是如此!”张普成不是不想抢功,只是福山县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硬要说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万家军也根本就骗不了上司,而且海汉人在福山县城外两次与万家军交手,县城连城门都没敢开过,这事知道的人实在太多,现在吹出去的牛皮迟早会被揭穿,到时候就算上司不追究,也还是不免会在上司心中落个好大喜功、信口开河、欺上瞒下的坏印象。与其这样去争功,倒不如将海汉人愿意为官府出力的原因捆绑到自己身上,从侧面为自己争取一份功劳。
张普成在书面报告中写得很明白,南方来的海汉商团之所以愿意出钱出力出人协助官府对付万家军,是因为商团中有他的旧识哈某,受到大义感召之后才会有此行动。当然了,花花轿子众人抬,张普成也没忘记提及县城驻军在行动中舍生忘死地进行了作战,给万家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福山县有多少驻军,陈钟盛心头还是基本有数的,要说靠着县城驻军就能给万家军制造出足够大的麻烦,陈钟盛并不太信。真要如此,这万家军岂能在登州存活好几年,不但没被灭掉规模还越壮大。由此想来,只怕还是那外来的海汉商团担当了剿匪的主力。
这并不是陈钟盛最近唯一一次听到海汉相关的消息,事实上在此之前,位于福山县东侧的奇山千户所就来消息,称有南方来的海汉商团在芝罘岛落脚并兴建港口,其船队规模颇大,有千人之众。这次在福山县协助官府的海汉商团,显然应该就是跟芝罘岛上的是同一拨人。
陈钟盛为了确认此事,再次向张普成问道:“如今占了芝罘湾修建港口的,是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