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孙的灰衣人上下打量一下马玉玲,不急不忙地问道:“姑娘是从哪里来,准备往哪里去啊?”
马玉玲听对方口音便是登州本地人,当下又放心了一些,但她怕泄露身份,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当下便现编道:“小女子姓林,登州栖霞县人氏,来福山县探完亲准备回家。眼看天色不早又遇上下雪,所以想来贵庄借地方避避风雪。”
栖霞县位于福山县西南,两地中间是连绵不断的数十里山区,从这地方到栖霞县县城,起码还有七八十里地,马玉玲这么说倒是没什么破绽。
“原来是林姑娘。”大个子灰衣人点点头道:“你身上可有携带引火之物、兵刃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先拿出来由我们替你保管,离开这里之时再还给你。”
马玉玲摇摇头表示否认。本来她母亲姜冬梅还试图要给她装一把防身小刀在包裹里,但马玉玲觉得行李实在太沉,小刀在她看来也没什么用,所以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上。至于引火之物,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野外露营,所以也根本就没带这些用不上的东西。
对方只是嘴上问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搜查她的行李,叫了一名后生替她提着行李,便带着她进了这处村庄。
马玉玲很快注意到这处庄子里的住房外观和大小全是一模一样,而且还有正在修建之中的新房。这些房子都是土坯墙加人字屋顶,看起来似乎也都像是刚建成不久的新房。而村子里目力所及之处,没有老人和小孩,几乎全是青壮,有不少人都穿着与带路这名灰衣人同一式样的衣服,看起来颇为怪异。
马玉玲虽然觉得这些人的着装有些古怪,但也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被带到一处开阔地,看着上百名衣着统一的灰衣人在这处地方排着整整齐齐的方阵操练,才突然意识到这地方并不是什么村庄,而是一处军营!
现这个真相之后,马玉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虽然不知道眼下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也听说过军营绝对不是女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马玉玲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曾经听过的一些传闻,当初登莱之乱的时候,叛军和前来平乱的明军,这交战双方在本地干过的恶行可都着实不少,马家的亲戚也有在此期间受到迫害的实例。凡是当兵的,在马小姐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对方就这么将她带进来,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马玉玲心头慌,但却不敢出声询问,唯恐被对方看破自己心虚,脑子里却是在想自己怎地如此糊涂,摆着官道不走,偏要走到这鬼地方来求宿。现在就算自己想走,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了,也不知如果报明自己的身份,对方会不会看在父亲马大官人的面子上放自己一码。
但她转念一想,要是这帮身份不明的大兵知道自己家境殷实,说不定会以自己的安全为条件,要挟家中拿出一笔赎身份来。还是先不要急着表明身份,看看形势再说。
“孙真,你带这位姑娘是谁?是你的家人还是老乡?”
马玉玲正在走神之际,前面带路的大个子灰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她几乎撞上了这堵肉墙。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原来是有人叫住了带路的大个子。
马玉玲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便歪着身子从大个子身侧探出头来,见前面出声问的也是一名年轻的灰衣男子,不过他身上的衣装布料明显就要高级多了,并非棉布而是一种看起来又厚又笔挺的料子,对襟短衫之外还穿着一件同样是灰色的大衣,脚下是穿着包小腿的皮靴,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而最能彰显出这人身份的,还是他身后几名横眉冷目的武装护卫。
马玉玲这一探出头去,便现对方的眼神一下便盯到自己脸上来了,她当下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了头,心道这下可能要完,被这大个子的上司抓了个现行。以前她听舅舅姜盛说过,军中规矩极严,只怕是逃不过一顿惩罚了,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因为犯禁而吃军棍。
孙真站得笔直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应道:“报告长,这位林姑娘是探亲途经此地返回栖霞县,想借住一晚躲避风雪。属下见她可怜,便想收留下来,让她跟厨房的赵妈妈、刘大嫂她们一起住,待天气好转再送她离开。”
“一个小姑娘,带这么多行李出远门?栖霞县离这里好几十里地,也没人送你?”年轻的军官似乎立刻就现了某些盲点:“孙真,你检查过她行李吗?”
孙真挠头道:“这小姑娘的行李……属下不太好去翻吧?”
但年轻的军官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件事:“让女兵来检查就行了,来人,去通知医务班的冯班长立刻到这里来。”
片刻之后,便来了一名同样身着灰衣的女兵,将马玉玲的几件行李拿到一旁开始翻查。马玉玲虽然很想阻止对方的这种无礼举动,但却因为害怕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状况。